这是真心话,况且殉葬,谁顶得住啊!
李佑白笑了半声,慢条斯理地说:“典仪的人,我可以替你打发,但是你真心甘情愿地将你的身家性命皆系于我身?”
周妙一愣,她懂这个道理,典仪若真想要她进宫,她就得进宫,手上有疤没疤,不过是进宫早晚的问题。
但是,有了李佑白的庇佑,他眼下虽被罢黜,但典仪也得罪不起他,甚至是典仪背后的人也暂时动他不得……只是自己接下来便只能倚仗于他,依附于他,自己在京城无亲无故,诚如他所言,身家性命皆系于他身。
虽然知道他是最终的赢家,但是……
周妙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但是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更好的别的选择了。
“我若得公子庇佑,定会知恩图报。”
周妙索性走到木轮车前,半蹲半跪道:“来日公子得偿所愿,周妙若能求个恩典,周妙一定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既然李佑白最终会登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全剧终了,她求个恩典,有个退路,不过分吧?
“得偿所愿?周妙你知晓,我求什么?”李佑白垂眉,瞬也不瞬地盯着周妙。
她像是怔忡了一瞬,下一刻却眉睫微弯,笑了笑。
“我自不知公子所求什么,更不敢擅自揣测。不过,公子四岁进学,八岁便入了军营,文韬武略,兼有济世胸怀,无论公子所求什么,皆能得偿所愿。”
李佑白一出生便是太子,在过去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元盛也将他当作了太子。
周妙说罢,紧张地望着李佑白,他脸上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眉骨微扬,只说:“你起来吧,推我回去。”
周妙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他答应了的意思……吧。
周妙惴惴不安地等了好几天,再没听说过宫中典仪的消息,五月悄然而至,京城中的龙舟节会随之而来。
端午节庆是城中盛事,初五一大早,固远侯府的下人就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准备,每个侯府都备有自己的龙舟,置于前院展示,待到夜间再入护城河中。
观舟,送礼,府中往来拜访的人,自一早起就未停歇。李融大将军复起以后一直在池州担任要务,虽不在京中,却不能怠慢了府中亲眷。
更何况,皇帝废黜太子也不过是年前的事情,原本李佑白去豫州捉拿盐贩是将功折过,可是眼下一去数月,杳无音讯,皇帝接连发去的诏书也不闻回音。
众人不知,太子不知是不是铁了心地要和老皇帝对着干,更重要的是,是不是铁了心地要和九千岁对着干。
李佑白被罢黜之后,颓势已显,庆王今年也已六岁,倘若再另立庆王为太子,整个大朝的权柄便被九千岁牢牢地捏在了手里。
清官,浊官,阉党,无论哪一方都不见得再能撼动九千岁。
固远侯府中迎来送往的宾客,多多少少都怀揣着打探消息的心思。
李佑白在豫州到底怎么了,何时回京?李大将军是不是铁了心地要和太子站在一处?
刘眉话说得自然滴水不漏,问就是家书并未收到,南越军情要紧,李大将军也无暇分身,更不知豫州情况。
李小将军虽已入了城,却也未被皇帝召见,他与殿下分作两路,更不知殿下如何。
前院的刘眉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而后院的周妙左右无事,简青竹便一再相邀,约她傍晚出门,等舟上的船灯燃起,一道去玄武湖畔赏龙舟。
周妙其实不想去,龙舟盛会,城中必定人多事多,她没有必要去凑热闹。
然而,倔强的简青竹只管缠着她不放,跟着她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周姐姐陪陪我。”
周妙只得打趣道:“你不是约了常公子共赏龙舟?”
简青竹一愣,面露赧颜,揪着周妙的袖角道:“正是如此,人多才热闹,周姐姐一道去嘛?”
不想去。
周妙犹犹豫豫地正要开口,却听简青竹又道:“先前我在府中撞见了李小将军,他也答应同去,龙舟节庆,除却观舟赏灯,湖畔边薰草焚香,还可除毒醒神,市中也热闹极了!周姐姐去嘛,去嘛……”
简青竹的杏眼眼巴巴地把她望着,周妙思索了小半刻,终于点了点头。
“太好了!”简青竹也终于肯撒了手,回身往自己的住处走,不忘道,“那我先去屋庑查看一番,再回屋收拾一下,我待会儿再来!”
周妙应了一声,便也转身回了屋。
之所以答应下来,一来确实是被简青竹缠得没办法,二来,李小将军也要去,四人同行似乎比三人同行略好了一些。
李权,一直默默支持李佑白的李小将军,书中几乎没有特别着墨。
但是李融和李权有从龙之功,李佑白登基之后,固远侯一脉深得爱重,李小将军自然也子承父业,料想结局也不会差。
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人生多一条大道。
况且,李小将军也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
周妙因此答应了下来。
酉时将过,城中闹市的彩灯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城中心的谯楼顶上东南西北四面也挂满了十二只大红灯笼。
周妙,李权,简青竹三人自侯府步行而出,行止谯楼,而常牧之已在谯楼下的牌坊下等他们,见到来人,他面露惊讶,朝李权拱手揖道:“在下常牧之,敢问公子高姓?”
李权抱拳回道:“常公子客气,唤我李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