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每年盼着中秋到来,早早行完祭礼,好分月饼吃。
今年团圆夜,她却久未归家。
白竹烟倚在窗框上,双手撑着脸,轻轻叹了口气。
离家数月,她第一次生了想回去看看的念头。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正思忖着,忽闻客栈外人声鼎沸。
这间客栈照着楼阁的形制而建,共有四层。她们所在的客舍位于最高层,恰好两间并联,中间隔着一处露台。
白竹烟走上露台向下看去,却见街巷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再向远眺,岸边湖面上飘着点点星光,竟似星河入水。
她心中蓦地一喜,赶忙跑去唤茶茶:“别忙啦,咱们出去放灯!”
茶茶闻言也是一喜:“哦,好!”
她又去敲暮临朝的门,“暮道长——”
她没敲两下便等不及了,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那人却并未像平日里那样静坐,竟也站在窗前,对月而立。
见她来,暮临朝微微侧首,问道:“何事?”
白竹烟小跑过去,道:“出去放灯吧,今日中秋呢。”
暮临朝:“不了,你去便好。”
白竹烟知他不喜吵闹,早料到他会如此说。
她扯起他的袖子晃了晃,又道:“去吧去吧,我不认路。”
暮临朝:“……”
其实这家客栈打出的招牌之一就是“遍览湖景”,故而离湖边并不算远,也只一条大路。从露台上望去,一眼便能看尽。
白竹烟隐隐听到一声叹息,立时喜上眉梢,抓着他的袖子也不松手,就这般将人带了出去。
相处两月有余,她自认为早已摸清暮临朝的性子。
他无事时几乎不怎么言语,平日都是她在说个不停。
她觉得,那人大部分时间还是愿意听的,觉得太吵便会自行封闭听感。反正也看不出,白竹烟索性就都当他在听了。
自己提了什么要求,他若答应,便会如方才那般轻叹一声。
他若不答应……
好像……还没有碰到他不答应的事?
白竹烟笑出声来。
那笑声很快淹没在人潮中。茶茶浑然无觉,暮临朝却淡淡看了她一眼。
街巷上的游人摩肩接踵,推推挤挤是难免的。
暮临朝很不适应,他不喜被人贴得这样近,恨不能立刻御剑远离那群行人。
偏那大小姐乐在其中,扯着他的袍袖不放,也只好屏去呼吸,蹙眉随她一起缓慢前行。
从洞庭湖畔至入江渡口,沿岸站满了放灯赏月的男女。
三人行至跟前,竟无处落脚。
白竹烟捧着好容易买来的几盏河灯,满心不甘,踮起脚四下张望,却连个空隙也未找到。
就在这时,她们右后方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不少人围在路中央,连原本在湖边放灯的游人也开始往那边挪去。
白竹烟趁机抢占了临水石阶的空位,抱着河灯踩在一旁的高台上,向那喧嚣处望去。
目之所及,皆是乌压压的一片,似是将什么人围在其
中,隐约能瞧见高出人头的仪仗。
她朝着高台另一侧挪了几步,跟人打听道:“这位娘子,敢问,前面是何方神圣啊?”
那人是位年轻妇人,手执团扇掩面笑答:“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前面那位,是咱们洞庭第一个进士登科,得了泥金帖子的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