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释,周予也不问,只是闷闷地坐在她的后座,随着她带去哪里。岛说小不小,骑车环岛一圈要一个多钟头,后座多带一个人,骑久了难免吃力,海岸大风强劲,逆风时,泳柔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上前面三人。冯曳回头来喊周予:“喂,那个谁!你叫什么?周予?你不会骑车吗?你们不知道换着骑呀?”
周予在运动方面有些笨拙,要她骑车带人太过勉强,泳柔是知道的,可她不乐意听冯曳戳周予的短处,马上没好气地回喊:“你们骑你们的,不用等我们!”
“嘁,谁稀得等你!”冯曳很快再次加,她与方泳柔仍是不那么投契。
周予仍闷不做声,她感到自己如此突兀,不该与这帮人待在一块,又感到自己像一块无足轻重的手帕,被系在方泳柔的腰间,随风飘摆着,无人在意,好似随时会被岸边的大风吹走。当周予这样想着,当大风再次刮起时,方泳柔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握了握周予抓着她衣摆的手,像再次系紧了这一方马上要被吹走的手帕。
方泳柔说:“就快到了。”
这一路,前面三人玩得恣意,大呼小叫,经过妈祖宫时,小奇还高声与妈祖问好,后面两人则各怀心事,一路沉默,抵达西滩时,白日青天正好色泽转暖,黄融融的太阳挂在半空处,准备要落了。
她们将自行车停靠在沙滩前的路堤上,方光耀与冯曳甩开车子就跑下堤去,只有小奇还在原地,等泳柔将车停好,她来牵泳柔的手,两个人脱了鞋下沙滩,周予不愿脱鞋,她怕沙里有什么脏东西或刺脚的石子若是螃蟹就更吓人了又怕沙子弄脏她的鞋,因此下了沙滩,也只紧挨着路堤,拣些较坚硬的路走。
一行人就这样分了三派,离得越来越远,泳柔扭头见周予并不跟上来,一时负气,也不再搭理了,她与小奇踩着细软的沙,感受海风与年华淌过赤*裸的脚踝,她的16岁与2o11年正一同走向尾声。
近海处的两个人正在踩水玩闹,方光耀心不在焉,频频扭头向她们看来。
“我看方光耀才不是想给我过生日,他只是想约你来看日落。”泳柔忽然脱口而出。她以前是从来不提起这件事的。
“干嘛那么想他?”小奇笑盈盈的,大方地向偷看她的男孩挥手,令扭捏的男孩难为情起来。
“他听说了2班那个篮球队队长跟你表白的事。”新风社的漂流刊在学校里引风潮,小奇这样美丽又人缘好的女孩,自然也收到了表白的情信。“他怕你跟别人在一起,他暗恋你!”
“是吗?”小奇对此并不意外。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泳柔看向黄昏中好友的侧脸,小奇将束的皮筋解开了,此刻长在海风中翻飞,夕阳俯落吻她被世间眷顾的脸,每一处光影都落得恰好。
“有一点吧?”小奇转过脸来与她对望,轻松地回应着。
泳柔奇怪自己竟问出了口,更奇怪的是,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痛,她只觉得疑惑,不知小奇喜欢光耀什么。
“光耀要是对你表白,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她想,若是那样,小奇岂不变成她的堂阿嫂了?那太怪异了,她情愿小奇永远只是她的好朋友。
小奇皱皱眉,想一想,很快说:“不会。”
“为什么?”
“干嘛要在一起?就像这样,不也可以经常见面,在一起玩吗?谈恋爱多麻烦,还得每天联系,你看学校那些情侣,动不动还要吵架,小纸条递来递去的,一分手就闹得天都塌了一样。”
“你不怕他跟别人在一起?”
小奇坦诚地说:“这我倒没想过。如果那样的话,可能会有点伤心吧?”
“伤心也没关系吗?”
“人又不可能一辈子都不伤心,人也不会伤心一辈子的。”这颇有些哲思的话,由小奇说来,就像随口笑谈,她从来就一副不把任何事情看得很重的样子,伤心困不住她,失去也困不住她,就连当年与至亲死别,她也轻轻放下了。
“我还以为你选理科是为了光耀。”泳柔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偏颇,是当时她还处在某种狭隘的困境里,才会这样误解小奇。
“怎么可能?我只是懒得背诵。”小奇拿手肘顶她一下,“方小柔同学,你不是一心向学的吗?干嘛?最近心思活络,想恋爱了?”
“没有!”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小奇一把将她揽到身旁,呵她的痒,逼她就范,她大笑大叫着,坚决说:“没有!”她坚决不去看沙滩上的任何人,只盯着愈红起来的太阳,直盯到笑出眼泪,脸也跟着太阳泛起红来。
方光耀站在浅浅的浪花中喊小奇的名字。她们正要向他走过去,身后传来冯曳的喊声:“方泳柔!”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路堤下,正站在周予附近。
泳柔返身走去。冯曳老大不痛快地瞪她:“你还真没眼力见,凑什么热闹?”
她回敬道:“也没见你原地消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