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杀青说着,黑色手套内的指头向他招了招。
夏尼尔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虚飘飘地走过去,然后得到了个礼节性的拥抱。杀青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他鬼迷心窍地全然忘记了对方远超自己的战斗力,扭过脸试图去亲吻对方。
杀青面不改色地直接用手掌捣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从他衣襟内扯出一条金属链子。
那是一条吊着金属牌子的银灰色短链,有点类似士兵的狗牌,不同的是,两英寸见方的牌子上没刻姓名,外围勾勒着形状诡异的花纹,中央是凹陷进去的暗红色圆坑,宛如鲜血滴在镜面,边缘溅出太阳般放射状的轮廓。
他记得这个图案。在他们俩脱去外套睡在临时搭建的小树屋的第二天早上,他在夏尼尔赤裸结实的胸口看到一片黑色刺青,那是丛丛火焰里的一个恶魔颅骨,幽深的眼窝中就镶嵌着这个图案。
“这个给我,作为相识一场的纪念品。”杀青说。
“不行——”夏尼尔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话说一半却缩了回去。“相识一场的纪念品”,这几个字出现在杀青一贯冷漠的话语中,如岩石间钻出的细小花茎般带着隐晦的温情,而后变成一缕欢欣在他心底悄然而生。
他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他总是没法拒绝,不论对方是来硬的还是软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连环杀手拥有比他更加强大的力量。
“……拿着吧,”夏尼尔低声说,“纪念品还是收进抽屉比较好,我不希望它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谢了。”杀青把金属链挂在自己脖子上,吊坠牌收进衣襟内。
夏尼尔想象着自己余温未褪的贴身挂饰沾染上对方的体温,觉得胸口抽搐全身发烫。他深吸口气,语调生硬地说了句“后会有期”,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杀青也干脆利落地离开,没有把丝毫目光留给对方的背影。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他用手指隔着衣料触碰了一下胸口新增的坚硬物件,默默地想,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场。为此,他愿意放夏尼尔一条生路,就当是购买它的价格。
两架ch-47f重型运输直升机满载着荷枪实弹的特种士兵,降落在月神岛机场。警方的军事行动如海潮般迅猛与高效,群龙无首的岛内武装分子几乎没怎么抵抗就丢下武器投降,小规模的对战也在半小时内全数扫清。南岛营地内的“人兽”被救出时还剩二十七名,多数身负轻重不一的伤。俱乐部的守卫和保镖,以及雇佣工等被分别关押在营地与会所大堂,以待之后运上船一一审核身份。
当看见同僚们熟悉的面孔走进房间,里奥垂下持枪的手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真正的放松。
罗布迫不及待地冲过来用力拥抱他,拍打他的后背又笑又叫,“干得好帅哥,这真是太棒了!才花几天时间,就搞定了月神俱乐部,抓住‘公爵之子’,解救了大部分受害者——我得说,你还真是出人意料地能干!这回局子里肯定会狠狠嘉奖你的!”
里奥忍着左臂伤口被硬生生勒紧的疼痛,笑道:“这些话留到任务彻底完成之后再说吧。”
“现在不就尘埃落定了嘛。”罗布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们已经控制了南北两座岛,等到驱逐舰一到,就把俘虏们打包运回国。至于终极boss,”他用手指不屑地比划了一下房间深处,“那个像药嗑过头了一样瘫在床上的小白脸,你觉得他还能再翻起什么水花?”
“叫人用担架把他送上直升机,专门派个小队看管。”他的行事严谨的搭档吩咐。
“没问题。”
一名探员从小亚弗尔的卧室里走出来,脸色凝重地说:“‘公爵之子’的身体状况可能出了点问题……他中度昏迷了。”
里奥脸色一沉:“之前我观察过他的体征还很正常,处于精神类药物代谢的恢复期,为什么会忽然昏迷?”
那名探员的神情有些尴尬,不自觉躲避他咄咄的目光,“我们准备控制他的时候,他突然从枕头底下掏出武器激烈反抗,我的搭档抢夺手枪时不慎敲击到他的头部……他是个刚工作两年的年轻人,行事还不是很,呃,稳妥……昆!你他妈自己来向组长解释!”
里奥用手掌重重抹了把脸,压制住瞬间涌起的烦躁,面色冷肃地看着眼前惴惴不安的年轻人,在对方露出“完蛋,死定了”的惨痛表情后,沉声问:“有随行军医吗?”
“……有、有!现在应该在给受害者们处理伤势,我马上去叫!”难以置信自己逃过一劫的年轻探员忙不迭地道。
“算了,军医人手不多,受害者就够他们忙活的了。小亚弗尔有个私人医疗队伍,我接触过那几个医生,身份应该还是比较单纯的,去把他们带过来。”里奥想了想,又说:“留一个小队在这里,严密监控现场局面,不允许再出一点差错!”
片刻之后,三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与几名护士推着药品车,在士兵的押送下匆匆赶来,让现场探员逐一验明身份后,立刻对昏迷的小亚弗尔进行身体检查。为首的白发老者询问过里奥之前使用的吐真剂主要成分,发现部分需要的药品没有准备,便派一名护士回药房去取。
不久后那名戴口罩的男护士端着药品托盘回来,按医嘱将配比好的药水注射进输液管。
里奥站在房间门口与罗布交谈,不时关注着医生与病患的动静,一股危机感不知为何忽然在他心头萦绕,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审视的目光从医生身上一个个扫过,而后转到护士们身上——明明之前都逐一核实过身份,也在公民信息数据库中找到了容貌吻合的照片,这种说不出的疏漏感究竟从哪里来?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一名男护士的背影上,对方正弯下腰,将针筒内的药液推进输液管——只有他是唯一一个离开众人视线好几分钟的人,回来后又戴着医用口罩,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所有人都没有起疑心,但里奥忽然意识到,在这无人知晓的几分钟内,他完全有可能被人移花接木调了包!
而有动机与能力这么干的人——是杀青!
里奥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拔枪指向那名男护士,厉喝:“阻止他!快!阻止他!”
病床附近听到命令的探员们条件反射地扑向目标,试图抢夺注射剂并将对方制服。
但药液已经更快一步地被推进患者体内。尽管仍在昏迷中,药剂作用下的身躯依旧做出了应激反应——小亚弗尔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背部肌肉痉挛导致向后挺仰,将他拉抻成一副诡异的弯弓似的模样。
“角弓反张!”一名医生叫道,“强直性惊厥,5副醛肌注!”
在其他医护人员慌忙翻着药篮时,那名男护士已经撂倒了近身围攻他的三四名探员,迅速向窗口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