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一双眼圆圆的睁着,只觉脑壳里的东西似被抽走了,余下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该解释点什么,不知不觉眼前就蒙了一层水雾,越的看不清自家姑娘。
姜念晚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见青枝不解释,全当默认,直接唤人取来她的身契,当着众人面撕了个粉碎,扬在地上!
“自那年我在戏班子买下你,你已跟了我足足七年!主仆一场,我不会送你去见官,但也绝不会留一个贼在身边!你现在就滚吧。”
青枝水眸一颤,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就被姜念晚一句“带下去!”给押出了三槐堂。
长长的廊道上,青枝看不见一点光亮。直至被拖出角门,骤然泻下的一道光瀑打在她脸上,似醍醐灌顶。
“我懂了姑娘……青枝懂了……”
“您这是何必……有什么不能让奴婢跟着您一起……”
“哪怕暗无天日的地方陪您解个闷儿也好……”
她断断续续哽咽着出声,却也只有两旁拖拽她的护院能听见。
然而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朝霞泛金,一道道光线穿破云层倾洒而下,染亮了两掖赭红色的宫墙。
雀鸟啁啾着,灵巧掠过那一线天宇。
前头小章氏同引路的姑姑边走边交谈上两句,后头姜念晚手里捧着一只黑檀螺细盒,不紧不慢的跟着。
二人倏然停了步子,往一旁避让,姜念晚虽未看清,但也极有眼力见儿的跟着退至了墙边。
迎面来的是两名逻卒,抬着一块木板,上头盖着素布。打姜念晚身边行过时,她正好奇里面是什么,偏巧就起了阵风,将那块素布吹起一角来。
木板上躺着个男人,精着身子,只是露出的部位已没一块好肉了。甚至膛间好似还有什么东西被翻了出来,朱朱白白的堆在肚皮上……
饶是自幼就在医馆里见过各式各样伤患的姜念晚,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此生见过最血腥骇人的一幕!
胃内一阵翻涌,她下意识掩住了口鼻,与此同时听见小章氏也干呕了一声。
姜念晚忙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香片含了,才逐渐将那股不适给压下去,随后也递了两片给小章氏。
引路的姑姑见怪不怪,声调再是平常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城司审人罢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娘娘可是从起寝就一直心心念念盼着夫人呢。”
小章氏捋着心口继续往前走,嘴里禁不住念叨:“难怪外头百姓都叫皇城司的人酷吏,果真是下得狠手。”
“夫人还是慎言为好,这桩案子可是6司尊彻夜亲审的。”
“6司尊?”即便贵为尚书夫人和贵妃继母,小章氏在听到此人后还是不由怵,小声打问:“这是犯了多大的罪过,竟劳得动他……”
“听闻是昨晚的御膳出了问题,有道红鲤乌汤里加了味甘草。医正看过说不妥,6司尊便疑心有人要毒害圣上,抓走了整个御膳房的人。”
鲤鱼与甘草相克,但后果通常不过是腹胀而已,这点连姜念晚都清楚,宫里的太医自不必说。此事多半为某个御厨的无心之失,却要这么多人遭受严刑拷打,甚至赔上性命……
姜念晚只觉脚下腾起一股寒意,继续行走在高耸的宫垣间,自己也仿佛变得更加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