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什么“在电梯内安装电视来恶搞路人”的套路,刚才有辆浮空车离电梯仅有几米远,王从幸甚至能在阳光的照耀下看清车身上细小的划痕。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直到身体完全靠在了电梯门旁。
“这……这……”王从幸惊恐地看向唐亦洋。
“对你而言穿越的戏份,还是垃圾片大杂烩,我亲爱的猿猴。”后者满脸戏谑的笑意,说出了王从幸刚才还在心里吐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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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多人一样,王从幸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也不算贫穷的家庭,只不过父母关系不太融洽,在他出生后很快就离婚了,只有母亲一人带着他长大。
兴趣爱好不算多,恰好属于那种“懂得自己是什么水平但又没有能力去做到更好”的层次;性格挺也不错,对谁都会说句“谢谢”;谈过青春期的那一两次恋爱,每次也都是和平分手;烟不抽酒不喝,连玩的电子游戏水平也就堪堪——
这就是王从幸,人没多坏也没多好,未来还没来得及开启,过去也没留下什么狗血的遗憾。
平淡地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初中和自己上铺的死党梁枭相识,到了大学两人又很巧合地分在了一个寝室。
没课的时候,梁枭就经常搂着王从幸的脖子去篮球场与别人一起切磋,随着时间伴随着汗水一同流淌,月攀夜云,篮球场旁边的灯柱也盏盏亮起。打累了,两人就各买一瓶冰镇可乐,坐在场边上,边喝边点评场上奔跑着的人技术不咋样。篮球场旁经常会有女生路过,总有个幸运儿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接过女朋友递来的水。这时王从幸和梁枭就会互相顶顶肩膀,与对方开玩笑说这辈子你都没这待遇了。
这就是王从幸觉得最惬意的日子,也是几乎所有人都想回到的校园时光。
而就在昨天,王从幸的校园时光也彻底结束了。他和朋友们吃了毕业饭,喝下了人生第一杯啤酒——
如果事情展一切顺利,今天的王从幸本应躺在卧室的床上,无所事事地刷手机,思索下一步的人生规划。
是的,如果事情展顺利的话。
王从幸几乎是快要瘫倒在电梯地板上,浑身都渗出了冷汗。他看着站在沙前的唐亦洋,后者却似乎很满意他此时的反应,满脸微笑,却渗得人直慌。
“所以……所以这都是真的?”王从幸努力理解唐亦洋所解释的事情:“我真穿越了?那为什么那个王自启和我长得一样?”
唐亦洋把身子“摔”到了沙上,窗外的景色缓慢上升。他此刻正托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坐在地板上的王从幸,丝毫没了刚才与三人交谈时的礼貌亲和。
“你是穿越了,但不是在你的年代。让我说简单些吧,王从幸。
“电子游戏总玩过吧?打个比方:你我现在所处的2417年是‘主服务器’,而你从前一直生活在2o28年的‘分服务器’。我们互不干扰,生活的世界基本一样,或者按你们那时候的说法,就是所谓的平行宇宙。
“每个服务器的年代各不相同,科技展的度也不一样。既然有了服务器,玩家总会开小号的吧?这就是‘平行宇宙里不同的自己’,身份不一样,年龄不一样,职业也可能不一样。就像你,昨儿刚刚毕业,而王自启却是个上市公司的总经理。”
“你是说……我是王自启的小号?”王从幸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说法。
换谁能接受呢?你这辈子都可能碌碌无为,最后浑浑噩噩的躺进棺材。而另一个长相与你一样的人却能平步青云,含着金汤匙出生,享受着常人这辈子可能都追不上的资源和财富。
自己感到最惬意的日子在另一个自己的眼里其实什么也不是。
“只是个解释而已。”唐亦洋表示无所谓:“你也可以说他是你的小号啊,只要你舒服。”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他一个普通大学生不是人家总经理的弃号就不错了……见鬼,这种离谱的设定王从幸现自己竟然开始相信了。
但到目前为止生的一切都可以是证据: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王自启,手持从未见过的武器的士兵,投射在空气中的警戒线,还有窗外那从未见过的天晨……
王从幸低垂着脑袋,眼睛控制不住地乱转,脑内思绪万千。这算什么,穿越题材的电影?主角穿越到未来或者回到过去拯救世界的路数?
王从幸有些哽咽,但又不想在陌生人的面前哭出来,于是他又仰起了头,像只可笑的鸵鸟把插进黄沙里的脑袋抬起来。他有些想笑,笑这一切的荒谬,笑天公不作美,他想说妈的,简历里写上穿越的这段戏码会不会加印象分呢?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贫……
“我说,别哽哽唧唧的了。”唐亦洋的声音响在耳边。王从幸瞥眼看去,对方如酒店招待一样摆好“这边请”的架势,为他指引电梯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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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先是架从空中飞过类似无人机的圆盘,圆盘边缘的中央镶嵌着一颗可以活动的球体,此刻正出微弱的蓝光。像这样的圆盘,间隔不到十米就会有一个在空中盘旋。
这看上去是一间接待大厅,两人的身旁就是前台。女性柜员的两侧眼睑下有着细长的黑线,一直延伸到耳后。柜员对着唐亦洋微笑地点头示意,对他身后的王从幸更是热情,略微躬身,声音甜美:“王总好。”
王从幸不知所措,只好点头微笑。
大厅整体呈灰黑色,墙边凸出被金边勾勒,缠出华丽的花纹。地板明可鉴毫,映射出挂在天花板上那华丽且复古的水晶吊灯,而且不止一个。正对门口的两边是两竖排向客户展示的安保装置,外表更是奇形怪状。周围有三两人窃窃私语,也有人坐在大厅的休息空间向身旁的女子侃侃其谈。不约而同的是,很多来客的脸上都戴着一副和唐亦洋那款相似的墨镜,身上的西装也被熨的笔直锃亮。
反观王从幸的衣着,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灰蓝色外套,还少了颗衣扣;下身是一件大号沙滩裤,脚上踩着双高帮篮球鞋,手上还拿着那罐“别宕可乐”。
这身本来是他和梁枭去打篮球的穿着,结果还没来得及换就被朋友们拽去吃了散伙饭,身处这样的场合,王从幸感觉自己就像个怪胎。
唐亦洋递给王从幸一副墨镜,是那种圆框宽大的类型。
“从现在起戴上它,直到走出门外你都不要张嘴,有人打招呼微笑点头就可以了,明白?”唐亦洋也从衣领处取下墨镜,戴在眼前。
王从幸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周围见到他的人全都上前想要试图搭话和握手,一口一个“王总”,甚至还有脸上镶着金属条的女子勾住王从幸的胳膊,口中吐气如兰——即使他压根和他们不是一个画风的。
王从幸哪儿经历过这种场面啊?不得已藏起心中的神伤,像个下乡视察的领导,对着旁人微笑点头,一边挂着“同志们辛苦了”的神情,一边还要小心地尽量不去碰到女子的身骨。
众人簇拥着王从幸走到门口,王从幸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挤得喘不过气的沙丁鱼。有人帮助王从幸开了门,一路将他送出了门外,还招手示意,那表情那动作,堪比那送子远去念书的爹娘。
王从幸也只好回身挥手,表现出领导那种“同志们不要送了,早点回去吧”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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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柔地撒在身上,微风拂面而过,天气很好。所见之处高楼拔地而起,好似能触碰到太阳的巨人;互相穿插的悬空公路,看样子这个时代的6地车也没被淘汰;几辆按照自己路程行驶的浮空车划过天际,不少品牌广告被投射在高空中,即使相隔数百米远也依旧清晰可见;路边的行人行去匆匆,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人生。
唐亦洋就站在离王从幸不远的路边,双手插兜,戴着墨镜,丝被暖风挑弄,在空中摇摆。他突然冲着王从幸放声大笑,笑声很夸张,活像个疯子;但恍惚间,他却又感觉唐亦洋只在平静地看着他,嘴边勾起贱贱的笑意,好似他们已是十几年的好友那般熟悉。
王从幸感觉裤兜里有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掏,是他的手机。手机竟然还有三十多的电量,锁屏壁纸是一张王从幸的睡脸,应该是梁枭趁他睡着的时候改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王从幸捏住它放在了阳光下,透过墨镜看见上面刻着和唐亦洋一样贱兮兮的笑脸。
是一枚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