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地方,天香才觉这“来福楼”离那错认水酒楼不远,顿时惊起了肚内的酒虫,心想着,不管是看了戏再喝酒、还是喝了酒再看戏,都不如边喝边看,就兴冲冲地去打了一坛子桂花酿拎到了戏楼。
戏楼门口挂着水牌,写着今日的戏码,唱的是全本,《怜香伴》。
冯素贞虚眼看清了水牌上的名字,面色微变,对天香道:“公主,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
“为什么改日?”天香又朝水牌看了一眼,心道莫非这戏有什么猫腻?难道是和那《□□》是一个路数的?
她立时更感兴趣了。
冯素贞磕磕绊绊道:“这……这戏……不太……不太好看啊。”
天香不解,朝里面探了探头:“我看着来人挺多的啊,而且这戏名里有一个‘香’字,想来是和我有缘,就这出吧!”
她不由分说地拖着冯素贞进去,二人报了名姓,遂被引去了单世文帮忙借的包厢。
二人穿过一片人山人海,天香道:“你看,这戏挺叫座儿的呀!”
冯素贞埋头不语。
二人在包厢内坐定,天香兴致勃勃地点了瓜子点心,又要了碗来把酒倒上。
冯素贞却是有些局促,她左顾右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好似有些期待。
戏开场了。
《怜香伴》是才子李渔写的话本儿,冯素贞博览群书,是早就知道这故事的,因而听得三心二意,却是边听边用余光打量着身旁天香的反应。
——戏里讲的是新婚燕尔的监生之妻崔笺云入庙里烧香。
天香在一旁咔咔吃瓜子。
——因为一阵异香传来而吟诗唱和,继而结识了名门小姐曹语花。
——“溯温疑自焙衣笼,似冷还疑水殿风。一缕近从何许?绦环宽处带围中。”
——“粉麝脂香未足猜,芬芳都让谢家才。隔帘误作梅花嗅,那识香从咏雪来。”
天香在一旁咕噜咕噜喝酒。
——那香居然是曹小姐的体香,两人顿时相见恨晚。
天香吃点心吃得咳了起来。
——遂一起结拜了姐妹,在神佛面前定了终身,还许了来世。
天香什么都不吃了,眉毛挑了挑。
——“今生为异姓姐妹,来生为同胞姊妹何如?”
——“不好,难道我两个世世做女子不成?”
——“这等,那做兄弟如何?”
——“也不好,不如,就做了夫妻吧。”
天香托起了腮,盯着戏台子上的两个女子一起携手盟誓,那崔大娘还换了男子装扮拜堂——天香目光一凝。
随着剧情的推进,台上上演着故事中常见的起承转合,两个女子互相倾慕,但不得相守,于是智计百出地为之经营,崔笺云甚至女扮男装进入曹家为奴仆。
天香的神色越凝重,冯素贞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又生怕被天香瞧出了自己的异状来,只好板起脸来,免得从脸色上泄了心迹。她觉得喉咙干涩,将茶水喝尽了也不敢出声再要,便故作镇静地将天香的桂花酿倒入自己杯中。
嗯?桂子香气,虽是水酒,却也可口……话说回来,天香的名字,不正是丹桂之名吗?
冯素贞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天香入了戏,看得眉心紧皱,伸手又去摸酒坛子的时候,现酒坛已经空了。
她轻咦,g,自己还没喝过瘾,这酒怎么就没了?
她只得咂咂嘴,这怜香伴分明讲的是两个女子相爱的故事,果然是一出离经叛道的戏啊……
只是不知,冯素贞是怎么看待的。
她瞧瞧瞥了冯素贞一眼,见冯素贞正襟危坐,神色肃穆,脸板得比小黑还长,似乎对台上的喜怒哀乐浑不在意,只是面上似乎带着些往日不曾见过的红晕。
另一边厢,欲仙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此间男人居多,各自温香软玉在怀,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欲仙也借着酒劲儿搂着两个美人儿耳鬓厮磨,正要起身朝着单间儿走去,却看到黄头的蜀州舵舵主大着舌头过来了:“帮主,属下陪你再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