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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鄉道剛清理出來不久又有了層積雪,雨刷掃雪掃得十分賣力,楊學林的車開得很慢。
當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孫助理揣摩聖意,試探問道,「天氣好像不是特別好,不然我們調頭回去,等雪停了再走?」
楊學林本來一直看著窗外,聽到這話回過頭來,「這話你為什麼剛才不說。」
孫助理欲哭無淚,「這不腦子才剛轉過彎來。」
悍馬在小道上很是艱難地掉了個頭,孫助理明顯感覺到車裡的低氣壓放晴了。
沒想到很快,就又晴轉多雲了。
因為雪越下越大,回去的路竟然被山上滑落下來的積雪堵住了。
孫助滿頭冷汗,「沒辦法,不然還是先慢慢開回鎮上。」
而且山上仍有不少雪塊在往下滑。
楊學林思考了幾秒,「你們回去。」然後從車上跳了下去。
孫助理,「老闆你?」
「我走回去,你們回家過年吧。」
鄉道雖然堵住了車,但人還是可以通行的。楊學林繞過雪石,往回走去。
奇怪的是,當他下定決心要回去時,他心底的鬱結情緒就消失了。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滿腔被戲弄的憤怒。
現在卻只剩下了平靜。
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不甘心就這麼走了,他還是想帶走顧雲韜。
楊學林很討厭冬天,也討厭下雪。他曾經被丟到冰天雪地的俄羅斯,差點餵了熊。冬天代表了寒冷、枯萎、孤獨,他在這樣的冬天裡走了太久太久。
但是穿過這片寒風,會有一片溫暖。有個心軟的男人,他燃起了篝火。
楊學林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都快出現了幻覺,他好像看到了顧雲韜。
他抱著雪板一步一步走過來,雪鏡擋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巴和咬得殷紅的嘴唇。
直到他清冷的氣息充滿了鼻腔,直到楊學林在雪鏡里看到了自己的臉,直到聽到顧雲韜說,「你為什麼回來了?」
楊學林拉開顧雲韜的頭盔,他的臉冷得像是冰一樣,他自己的臉也是,但是他們的呼吸炙熱地交織在一起。
「我不知道。」楊學林的聲音比寒風還冰冷,但他的眼神卻好像能融化一切。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承認?」顧雲韜顫抖著問。
說句愛,有這麼難嗎?!
有這麼難嗎?!
而有些問題不在於它有多難回答,而是楊學林太矛盾,還無法做到和自洽,和自己的過往經歷和解。
「我爸死後,我媽在他冰棺前大笑、唱歌、喝酒後開槍自殺了。」
楊學林看到太多人都對愛趨之若鶩,明明愛是上癮的毒藥,是妨礙自由,是失去自製,是斷送前程,甚至毀了人生。
他楊學林能有什麼好的結局。他沒有觸碰愛的勇氣。
「我不明白,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理解。」楊學林說。那樣幾乎把自己燃燒殆盡的愛,越是深沉,越是可怖。
——有人真正謙恭地、勇敢地奮不顧身地愛過你嗎?
吳子鈺這麼問他的時候,他想到了顧雲韜,想到他那雙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恐懼愛人,但是仍期待顧雲韜愛自己的,他仍是期待自己也能擁有純淨、堅定的愛。
愛終究會讓孤傲者低下頭顱。
「我還是不懂,你再教教我吧。」
楊學林低聲道。
白絨絨的雪裡,顧雲韜吸了吸快凍僵的鼻子。
「好,我教你。你說,顧雲韜。」
「顧雲韜。」
「你說,你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你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