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彦平说着便朝门外走。叶词愣了好几秒,跟出去,见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
“大冷天让师傅白跑一趟。”他笑了笑:“上门费还是要给的,钱你自己掏吧。”
叶词头晕眼花,最后给气乐了。
*
许慎夹着皮包登门,叶樱和柳骏接待他,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热情得手忙脚乱。
“我今天是来还账的。”许慎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上次叶词帮我妈买翡翠,这钱我老是忘记给她。”
叶樱自然不肯收:“怎么这么客气?送给许妈妈的礼物,她出钱也是应该的呀。”
许慎笑说:“我哪敢欠她的账?对了,你姐人呢,出去撒欢了?”
叶樱便明白过来,他是借还钱的由头上门见人。
“昨天回津市了。”
许慎笑意微敛:“这么快?”
“嗯,伍哥找她有急事。”
许慎琢磨片刻,抬眸扫向对门,语调变得清冷:“梁彦平不会也走了吧?”
叶樱动动嘴唇,噎住,没有接话。
许慎摇头笑说:“你姐对他就那么念念不忘?”
“不是的,”叶樱轻叹:“梁彦平快结婚了吧,和我姐没什么关系。”
许慎将信将疑,视线落在地面,不知想起什么,陷入漫长的沉默。
叶樱心里也憋了一些话,忍不住开口:“姐夫,你和我姐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许慎闻言回过神,转眸看她,茫然的模样,像被问住。
叶樱不解:“你们感情不是挺好吗?生活也足够稳定,我一直以为你们快结婚了。那天我和姐姐通电话,她还在挑蛋糕,说给你补过生日。然后第二天你们就分手了。”
前尘旧怨突然被翻出来,许慎有些措手不及,僵硬地扯扯嘴角,脸色异常难看。
对啊,直到生日那天他都没想过会跟她分开。
叶樱也默了会儿,问:“是不是因为梁彦平?”
许慎随口道:“是也不是吧。”
他显然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拿上皮包起身:“我先走了,你把钱交给她吧。”
*
叶词不在,许慎待在喜塔镇没什么意思,和家里打了声招呼,驱车返津。
途径跨江大桥,江水滔滔,一搜客轮漂浮其间,远远的,看不清轮廓。
许慎打开车窗抽烟。
上一次坐那艘客轮,可真是记忆犹新。
九六年还是九七年的春节,他在县城偶遇叶词和梁彦平,那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天,正准备坐船回喜塔镇。
鬼使神差的,许慎丢下朋友,跟着他俩也上了船。
大概出于某种好奇和不甘,想瞧瞧叶词谈恋爱时的样子,搞不好泯然众矣,幻想破碎,他心里倒能舒坦许多。
彼时天色将暗,晚风习习,两人寻个角落的位置坐着,相互依偎,看上去和普通的情侣别无两样。
许慎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叶词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轮船启动,岸边霓虹闪烁,风很大,长发翻飞,她缩起脖子用手搓了搓男友的耳朵。
梁彦平有些醉酒,斜斜地歪在叶词怀中。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好似能包容一切,垂头看着,莞尔带笑,手指一会儿碰碰他的眉毛,一会儿碰碰他的鼻梁,然后轻声低喃:“宝、贝。”
许慎愣住,心中“轰”地一下,呼吸停滞。
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但绝非嫉妒或者鄙夷,只是恍然预感到自己永远无法拥有这种感情,如同宿命般的缺失,即便再多女人喜欢他,真情假意,天花乱坠,他不可能像梁彦平那样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然后被一双温柔的手牢牢接住,捧在掌心。
简单来讲他根本不知道“相爱”是什么东西。
他从女人那里得到的快乐只有调情和上床。新鲜劲一过,这段关系就索然无味了。
坐个破渡轮吹河风有什么开心的?他们居然幸福成这样?
许慎的观念被狠狠冲击。他后悔不已,为什么要跟上船来呢?
他分明什么都不缺,别人需要奋斗十年二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他二十岁出头就有了。太过轻而易举,未来漫长的岁月似乎只是一片空虚之地,热闹散尽,无甚意趣。
真可笑,那天他不仅发现自己人生单薄且虚无,同时还发现能够填补这空虚的东西。
可惜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得不到,于是变成心结,之后折磨他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