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早年德妃,或许会很欣赏四福晋这般做法,可如今经?过世事历练,德妃看着从前的自己只觉得偏激,有更圆融的法子,何必非得做出?取舍?
“她这是本末倒置,以为自己站稳脚跟,弘晖也?能有远大前程;殊不?知只有弘晖安好,她这福晋的位置才能稳如泰山。”
放眼望去,无子的福晋有哪个是能过得好的?老八跟郭络罗氏那般夫妻伉俪,郭络罗氏还不?是天天被惠妃挑毛病说她妒忌——这背后是惠妃的意思还是万岁爷的意思就?很难说了。
若赌赢了这局还好,若赌输了,弘晖不?幸染病离去,四福晋往后还能依靠谁?她跟老四的夫妻情分可是亲手被她斩断了,更别提贝勒府不?缺孩子,李氏的弘盼与弘晖年岁本就?相差无几,瓜尔佳氏腹中还现揣着一个呢。
挽月忙道:“那您怎么不?劝劝四福晋?”
德妃慢悠悠拿剪子剪掉线香最上头的一截,“她有她的造化,本宫为什么要劝?”
似四福晋这种人,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头破血流了,她才知道悔悟。否则旁人说再多,那也?是听不?进去的。
德妃跟弘晖的感情就?更淡漠了,只是个孙辈,可有可无。
她对挽星笑?道:“等十四以后成了家,倒要看看他生的孩子跟阿玛像不?像。”
老四性情古板,几个孩子也?都怕生得厉害,德妃虽然爱惜孙儿,可屡屡见他们不?跟自己亲近,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当然不?是老四故意教的——那么点子婴孩,教也?教不?出?什么来。
不?过祖孙间的感情需要双向?奔赴,德妃得不?到孙儿的孺慕,自然也?很难全身心去爱护他们了。
颁金节后,四贝勒府邸再度成为京城最大的焦点,谁也?没想到老四会这样出?风头,连他身边的妻妾都不?甘落后,可扪心自问,有这般智慧和?胆识着实不?易。诸位阿哥唯有自叹弗如,可恨没能娶得贤妻。
云莺抛砖引玉,提出?金点子后,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她到底不?是生物医学专家,难以通晓全部理论,唯有将自己所知悉数转告给太医院那帮老学究们,让他们细细琢磨。
此外云莺能做的,便只有烧香拜佛,并非她迷信,而?是宗教确有使人心安的力?量,何况连穿越这档子事都发生了,她还能不?敬鬼神么?
但因身躯累赘出?行不?便,云莺索性叫人搬了个香案回来放在?内室,每日睡前祝祷一番,再把自己抄的经?书捡的佛米供奉在?上头,心诚则灵。
无独有偶,东苑李格格忽然间也?变得虔诚起?来,起?早贪黑去庙里上香,煞有介事,她所求当然跟云莺截然相反:顶好叫那牛痘术失败,瓜尔佳氏当不?成侧福晋,弘晖阿哥也?出?点岔子才好呢,不?然有这么个年岁相仿的嫡兄压着,她的弘盼何时才能出?头?
若果真?如此,她愿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再供以活猪肥牛鲜羊,犒赏诸天神佛。
可惜神佛听不?见她祷告,又或者?瞧不?上那区区三?牲礼,李氏的心愿到底还是落空了。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疫区凡接种过的孩童皆安然无恙,而?弘晖亦全须全尾地?归来,脸上不?带半点病容。
福晋喜上眉梢,不?枉她提心吊胆这些时日。众妯娌见她旗开得胜,亦悄悄托人将子女送去,不?待皇帝发话,整个紫禁城便自发地?涌起?一股接种热潮。
而?云莺也?顺利迎来受封侧福晋的诏书,总算赶在?年前把事情办成了,宫里举办除夕宴时,她还能跟福晋一起?出?席呢。
唯一令她不?满的是那身侧福晋冠服,她已经?叮嘱过要放些尺寸,她这肚子可是一日千里的长,到时候穿不?上可怎么好?
偏偏礼部就?跟聋子似的,等成品送来,她试穿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顾嬷嬷道:“奴婢帮您改改罢。”
她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差,对针线功夫自是十分娴熟。
云莺有气无力?往榻上一躺就?不?管了,本来觉得晋封是件好事,但这几天忽然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给她送帖子,都是要来拜访她的,云莺简直不?胜其烦。
就?算满人以前是多妻制,侧福晋的地?位跟普通妾室亦不?能相比,可这么明晃晃打?福晋的脸是否太过分了点?
顾嬷嬷意味深长道:“您既接受贝勒爷抬爱,早晚得面临这些事。”
倒不?如说早在?四爷决定提拔云莺的时候,两人就?已势成水火了。对此,福晋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否则她为何着急将弘晖送到疫区去?
顾嬷嬷叹道:“格格,如今是她在?怕您呀。”
矫情
云莺着实难以想象,福晋会?怕她?怎么可?能,她瞧着福晋连四爷都不怎么害怕。说实话,撇开两人的身份对立,她还是挺佩服福晋的,一个古代女人能做到她这种程度,着实已不容易。
顾嬷嬷道:“话虽如此,可?您毕竟是府里第一位侧福晋,也难怪福晋提防。”
何况又有福晋被废的先例在——太祖努尔哈赤的继妻不就被休弃了?么?可?巧那位也姓乌拉那拉。
云莺囧了?个囧,阿巴亥那是被揭发与继子代善有染才被休,福晋这么洁身自好,四爷从哪找个由?头能废她名?分?实在太杞人忧天了?些。
顾嬷嬷笑道:“事无绝对,福晋要提防也没错,咱们顾好自个儿就是了?。”
所幸福晋是个有脑子的,有脑子的都肯讲理,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碰上个云华或者李格格那种的,反而?要担心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云莺于是心下稍宽,一门?心思准备受封。
她原以为不过?是简单升职加薪,哪知却是件热火朝天的大事,不但要进宫叩拜,府里还得大摆筵席接待宾客,难道西苑这阵子忙得热火朝天呢。
当然四阿哥不要她操心,一应枝叶末节都替她安排好了?,她只需走?个过?场就行。
感激之余,云莺更感动四阿哥对她的深情厚谊,若说此前她以为四阿哥只看重她的脸,那么这会?子,她扎扎实实有种被当成家人关爱的错觉,可?见他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了?。
福晋因为弘晖回来后有点发热,生怕留下隐患,日夜不离在旁照料,自然也没法顾及宴请宾客的事,李格格便自告奋勇要出来操持,她白烧了?那些天的香,膝盖都跪破了?,神佛居然还是不肯照应,害得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消说心里是怄气的。
可?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已至此,她唯有收拾好心情,陪着笑脸来奉承云莺,指望能捞些好处——位份没了?,好歹让她赚点银子吧?一场流水席里头的油水也大着呢。
四阿哥深知李氏为人,自不肯让她代劳,也怕她做些手脚害得云莺丢脸,反成了?白璧微瑕,因此宁可?全权交由?顾嬷嬷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