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佑的頭髮長了,額前的碎發低垂,遮住濃眉,襯得整個人有些陰鬱。肌膚瓷白,碎光在他臉上躍動,光影慢慢變換,自成一幅畫。
他在紙上唰唰寫了幾行公式,指間夾著中性筆,掌心蓋在發上,嘴唇微動,無聲地念了句什麼,又執筆寫起來。
滿頁的數字夾雜著符號和英文,她完全不懂,眼花繚亂,甚至有點兒頭暈,收回眼神,默默啃麵包。
腦中有段記憶一閃而過。
南詩記得,陳嘉佑高中時很喜歡數學,不管考試題目多難,他的數學單科成績始終穩居年級第一,還參加過許許多多含金量極高的比賽,拿獎拿到手軟,完全能爭取到保送名額。
距離高考僅剩兩個月時,陳嘉佑又請假外出參加冰球比賽,按照時間,他應該是能趕上拍畢業照的,結果那天卻遲遲沒有出現。
陳嘉佑返校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學校正在組織畢業班的學生們模擬志願填報,他寫得是景川大學的計算機專業,並且拒絕了清北大學的保送機會,決定參加六月份的夏季高考。
理科火箭班的班主任因此找他聊過很多次。
其中有一回正被南詩撞上。
她當時在辦公室整理三模的考卷,一聽說陳嘉佑拒絕保送,震驚地抬眸。
清雋的少年站在格子間的擋板前,背脊挺得筆直,耳後有道鮮的傷痕,側臉弧度鋒利,乍一瞧神情有些冷漠。語氣沒什麼起伏地說:「想改就改了。」
老師意外他的敷衍態度,停了停,苦口婆心地勸:「景川大學確實不錯,但是照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繼續往上沖一衝。保送是個難得的機會,這張表我先幫你留著,你回去和爸媽謹慎地商量一下,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南詩沒聽下去,抱著試卷離開辦公室。
但,結果顯而易見,老師到底還是沒能勸動陳嘉佑。
南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他臨時改變主意,只慶幸他堅持選擇了景川大學,不然,高中畢業之後,他們恐怕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專業老師拿著課本和水杯從前門進來,教室內的喧囂聲逐漸低下去。
南詩飄忽的思緒收攏,趕緊把桌面上雜七雜八的東西收起來,打開書本準備上課。
一旁,陳嘉佑頭也沒抬,眉心微皺,唇線抿直,奮筆疾書地演算。
筆尖和紙張接觸,沙沙作響,莫名讓她覺得心裡寧靜,頭腦也清明不少,不再犯困了。
——高中時幻想的同桌夢,在這一刻成為現實。
老師站在講台上,拿著名單隨便抽幾個同學點到,大概掃一眼教室裡面的人數,比上一堂課只多不少,他滿意地頷,正準備拿起粉筆板書,突然注意到什麼,視線抬高,往後排瞧去——
少年指間夾著一支紫色的中性筆,尾端還掛著小飾品,特別少女心,和他整個人的氣質格格不入。
老師皺皺眉,納悶:「倒數第二排,靠過道坐的那個男生——」
南詩心裡一咯噔。
陳嘉佑手裡的筆一停,掀起眼瞼,投去一記疑惑的目光。
老師的後半句恰時落下:「你以前沒來上過課吧,長這麼帥,我不該沒印象啊。」
南詩:「……」
陳嘉佑淡淡地笑了下,沒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