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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没有自卑的必要(第1页)

与十外公一家分别将近十年,十外公的儿子刘勇由茁壮的少年,成长为刘氏火锅酒楼的少东家。他已经成家立业,有了漂亮贤惠的妻子和美丽可爱的女儿。刘兰和刘玲都长成了面容姣好,身段美丽的姑娘。只是,父母忙于生意,他们的学业都荒芜了。

袁琳跟他们接触的不多,从长辈们的闲谈中,偶尔获悉一鳞半角。九外公最听八姑婆的话,八姑婆在他困顿的时侯,帮助最多。所以,现在只有八姑婆才能喊动十外公帮她做衣服,其他人都不行。

八姑婆是一位妇产科医生,经她手降临人间的小生命不计其数。老人家心地仁厚,兄弟姊妹,同事,朋友,或者陌生人,凡是她能帮上忙的,她都会竭力相帮。

上一次,八姑婆无意间看到了刘氏火锅酒楼服务员的居住环境,很糟糕,房屋潮湿,员工的被褥摸上去都湿漉漉的。八姑婆立即找到十外公,要求他给自己酒楼的员工换一处干燥些的宿舍,改善居住环境。

十外公当时一口答应了。

这次,八姑婆过来趁机查看,看到员工宿舍依旧在原处,潮湿的居住环境没有丝毫改变。八姑婆很失望,在和四姑婆、幺姑婆的摆谈中,流露出对十外公言而无信的不满。袁琳就在一旁,她能深深体会到八姑婆的失望。

环境可以重新塑造一个人,也可以摧毁掉一个人。

袁琳清晰地记得儿时在十外公家的一幕。枇杷树下,站着刘勇、刘兰和袁琳三个小孩,枇杷树上只有一个熟透了的枇杷,三个小孩都馋涎欲滴地想吃那一个红红的枇杷。

刘开和柳依莲走了过来。柳依莲摘下枇杷,直接递给了刘勇,丈夫婚前生的儿子。袁琳吞了一下口水,舔了一下嘴唇,偃旗息鼓了,刘兰也没有吃到,没什么好争的。

刘开对柳依莲投以赞许的目光,奖励她的大度。

在刘开温情的注视下,柳依莲娇羞地低下了头。夫妻间情意绵绵,美满温馨。

十年之后,在十外公家的客厅,当着客人的面,柳依莲生硬地质问刘开一笔经济帐目的去向。刘开不假辞色地回以冷漠。夫妻二人满面怒气,神情冰冷,一如冷冰冰的存折数字。

金钱真是一个好东西,它能够照见人心。

十外公送走了乡下的客人,客厅又只剩下了袁琳一个人。袁琳放下书本,临窗追怀。

一个人的不负责任,至少毁三代!

袁琳深有感触。

人的窘迫困顿,有多少是咎由自取?有多少是与生俱来?

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袁琳苦涩地笑了。

“袁琳,来!”

听到呼唤,袁琳转过身来,看见祖祖在向她慈爱地招手。

袁琳走到祖祖面前,祖祖牵起袁琳的手,蹒跚着走向自己的卧室。站在卧室的门口,祖祖抖索着双手,从内衣袋里摸出二十元钱来递给袁琳,内疚地说:“我只有二十元钱。我现在眼睛不好使,也没有力气,不能刺绣,赚不到钱了。”

袁琳不要祖祖的钱,祖祖将钱硬塞到袁琳手里。

二十元钱不多,却是袁琳懂事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给予她经济上的支撑,不需要她求告,不需要她表现,也无需计较。祖祖的形象一下子在袁琳面前高大起来,那是长辈对晚辈无私的博爱,不夹带任何偏见和私心,只是单纯的爱护,不求任何回报的付出。

袁琳感激地拿着祖祖递给自己的二十元钱,这不单单只是二十元钱,这是祖祖无私的爱。

祖祖无私的爱,是人世间最温暖的亲情,是袁琳人生中的一盏明亮的灯,好似黎明之际,天就要亮了那一刻,穿透乌云照亮晨曦的那轮红日,引领着袁琳冲破黑暗的包围,奔赴那光明的天地。

袁琳想要赞颂心中的爱,她要把心中的爱写出来,让普天下都感受到那爱,那光明,无处不在。

袁琳小时候就有一个文学梦,她在九岁的时候就大声地回答别人提问:“我要当一名作家!文学是我的梦想!”

袁琳决定拿起笔追逐自己的文学梦,这是她真正热爱的梦想,她愿意穷其一生地追随它。不为名利,不辞辛劳!

梦想是璀璨的,而那逐梦的旅程是多么的漫长,有时还要经历那漆黑的夜,走过那爱的荒漠,趟过那冰冷的河……

袁琳经历了漆黑的夜,走过了爱的荒漠,正在趟着冰冷的河。趟过冰冷的河,前方还会遇见什么呢?袁琳并不知悉,但她会怀揣爱和梦想,一直往前走,一直走,永不停留。

心中有梦,有爱,就有了一抹彩色为苍白灰暗的人生增添光亮,那光亮会一直指引着你寻找到真正的自己,到达理想的彼岸。

袁琳正在蹒跚地往前走着,满身伤痕,也不敢作丝毫的停留。

父母的离婚打破了袁琳的童话世界,高中三年的极度贫困粉碎了她的尊严,高考失败摧毁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自信,袁琳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找不到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去何方……

但她牢牢地记着家乡的美丽,记着赵诚的爱,记着童年时自己大声的说话:“我要当一名作家!”

袁琳想要重塑自己的自信和尊严,她正在努力地修补着自己破碎的心灵,她用泪水和真挚的爱记录的日记证明了这一点:

我住在重庆黄沙溪江边的四合院里。黄沙溪过去是得天独厚的竹木码头,鼎盛时期丝毫不亚于朝天门。但是成渝铁路通车后,长江上游的货流有了更加便捷的运输通道,黄沙溪便日渐萧条。街道变得十分衰败,石子裸露在外,一下雨,水凼凼到处都是。

为了方便行走,有人将烧过的煤炭渣渣填在凹陷处,煤炭大多没有烧尽,灰白色的煤灰像一块块补丁似的醒目地铺在地面上,满目疮痍。沿街搭建着许多简易房屋,年代久远失修,与江边颇为老旧的吊脚楼连成一片,成为以脏乱差闻名四方的棚户区。

这些破旧的老房子里大多数住着留守老人,他们年轻的时候多是干的体力活,许多都是菜园坝搬运站的退休工人,或者是铁路维修工人。外公是菜园坝火车站的电工,属于技术工人,他在黄沙溪有两间房屋。

一间在半山坡,已经拆迁,一间在江边,就是我现在住的屋子。外公以前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这里的老人很多都是外公的熟人。他们三五成群坐在家门口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要是面前走过一个年轻人,老人们能不停地一直说到年轻人的爷爷辈去。

临出门前,我开始梳妆,妆化好了,衣服干干净净,全身整整齐齐。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总觉得自己的相貌不尽人意。我是塌鼻梁,鼻头圆圆的,不够小巧,小时候母亲总是在我耳边念叨:“长大了去做美容手术,把鼻子整好看一点。”

不知是不是母亲这句话起了作用。每次照镜子,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自己的塌鼻子,接着,我就自然而然地为自己的相貌自卑起来,显得不够自信。可见自己的思想还脱不掉“皮相”的框架。

有塌鼻子是我,没有塌鼻子也是我。塌鼻子对我并没有妨害,反而可以使我的相貌不致过于引人注目,为我增添了一层社会保护色,避免徒增招蜂引蝶的烦恼。

做好了心理建设,我走到门前,手扶到了门上。开门之前,想到自己没有正当的工作,有些羞于见人。昨天与刘辉主管通了电话,我今天要到公司去核实遗留,办理离职手续。迫不得已,忍着担心别人嘲笑的恐惧,我含羞带怯地出门了。走到老街上,我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从老人们面前经过。

老人们在我身后议论纷纷,我听到了外公的名字,但我故作清高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想到自己毕竟有远大的抱负——立志成为一名作家,神态自觉高人一等;想到自己老大不小,一事无成,神态又回转到低人一等。

是的,我很穷,长得又不特别漂亮,又没有固定的工作,实在没有骄傲的资本。但我年轻,有抱负。比起那些浑浑噩噩过活的人,比起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人,我富有得多,我有价值得多。所以,我也实在没有自卑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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