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让南珵喝的那碗毒汤,如今或许真要派上用场了。
南珵长眸微眯,严肃道:“不得俏言,陆书予。”他深知这姑娘并非不在乎,而是想化解一下凝重氛围。
但这次他不能再顺着陆书予话茬,他百毒不侵何用,又不是这姑娘百毒不侵,那药他得哄着这姑娘喝下!
陆绮凝秀眉一挑,她轻笑一声,音调欢快,那乌云仿若被打散,也消失在银霜里,“我已经饮过了,我多惜命,不然……”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南珵一听陆书予饮过,他悬心落地,勾唇一笑,趣道:“不然何事啊,夫人。”
陆绮凝刚差点脱口而出,不然怎会同你成婚呢,这话她眼下说也不合时宜,她视线飘然,东瞅细瞧,就是不与南珵视线对着,“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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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霞成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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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映金彩,波澜不惊。一连亭台数十座,如弯月半圈,‘月川亭’名得而来。
已近午时,‘月川亭’后头的那片悄然绿意朦胧的杏林竹屋内,席策装扮一番,才脚踩着鹅卵石稍疑玉步到一亭内。
十亭中央连着一座阁楼亭,这座楼亭以双层高远,十亭可抬眸观望。
‘月川亭’是江南一带较大的宴席之地,城中富商办的春暖席、夏凉宴、丰秋节、冬映雪四大宴席,大都在城中几大亭中,也不外乎给自家子女想看亲事。
陆绮凝和南珵都是头一遭来此,景与湖心亭差之千里,湖心亭偏静雅,月川亭雕梁画栋的,就连挂落都是雕刻的蝴蝶,仿佛春风划过,连亭也飞舞似的。
陆绮凝清眸微微一挪,视线落在在她对面落座的住持跟沈翎,沈翎有意无意地朝双层亭眺望,聚集在这儿的是城中富商,大都认识,听着曲儿侃侃而谈,是不会恋恋不舍台上人的。
约是沈翎察觉有人瞧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回,一旁住持却好似习以为常,丝毫没克制出家人不该有的暇念。
陆绮凝和南珵二人商讨过,僧人来坐哪儿,三言两句地便将住持跟沈翎按在二人身侧落座。
“住持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南珵端着酒杯寒暄。
住持跟沈翎则是饮茶,寺庙僧人不饮酒不食肉。
陆绮凝顺势接了句:“住持身边的这位和尚,我看挺爱听曲儿的。”她言语平淡,却温润有度,不会让人有另他之感,只道邻里家常。
其他亭内的富商交头接耳的,偶尔有目光递过来,停留片刻,又快速递回去。
陆绮凝并未注视着沈翎,而是自顾自地跟南珵碰了杯,轻抿小口清酒,在她目光之余,沈翎将茶盏端起,一饮而尽,好似不解千愁。
沈翎饮完才道:“贫僧确爱听曲儿。”
若不是陆绮凝跟南珵心中有谱,保不齐就被骗了去,这年头居然有人抿个茶水都深情脉脉的。
陆绮凝会心一笑,也不知是爱听曲儿,还是看曲儿,“台上的是珈音娘子,二月二在戏园子崭露头角的名角儿,小和尚不如多瞧瞧。”
昭兰寺住持自暇饮茶,压根没抬头瞧一眼台上伶人,何况刚陆绮凝那般言语,若住持知晓点什么,多半不会如此镇定自若的,看来台上伶人究竟何人只沈翎知道,竟连住持都不告诉。
南珵在一旁默默将这些揽收眼底。
陆绮凝听沈翎缓缓点头示意,随后这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席策在二楼高台,曲音婉转,身姿轻盈,跟挂落上雕刻着的蝴蝶无二,像个仙女,她所吟。
并不是二月二那日所唱,而是另一首适合在宴席上吟唱的欢快曲调,太子妃能宴请她是她的福分,定要竭尽全力才是。
而恰好坐在双层台下的一圆桌上,寂静一片,坐在首位的是江锦羡,坐在末尾的是姚钦,留坐在二人中间的便是华家独女华筠。
三人即便抬眸也是瞧不清什么的。
江锦羡跟姚钦不熟,跟华筠更不熟,虽说她跟华筠皆是城中富商,但华家向来是不跟江燕两家多言一句的,跟姚钦更别提,此人在城中崭露头角,她未与之打交道。
不过最终还是姚钦先开口,她给两位都斟了清酒,道:“江姑娘,鄙人姚钦,我们头遭见,我敬您一杯,日后若有缘相逢,我必定衣锦绫罗奉上。”
阿谀奉承谈不上,更像是小商人心中所向。
江锦羡笑笑回敬:“像姚姑娘这般率真女子,城中并不多见,多是家中富饶,这代从之罢了。”
华筠一向厌烦比华家地位高些的江燕两家的,偏这江家姑娘就坐在她身侧,面上也不能有所表现,只得在心中默默苛责对方一番。姚钦是她先认识的,这会子她倒像成了二人的中间人,她坐着默默饮酒。
须臾她道:“你俩定不知晓城中几年前的一桩事罢。”华筠见二人一脸疑惑,她心中畅然,这般便能让二人都看向她,“那沈家和席家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姑娘居然不知。”
这话多有讽刺意,江锦羡不自觉地瞥了眼姚钦,她不知为何,总觉着姚钦跟普通行至江南的商人不同,却言语不出哪里不同。
她莞尔一笑,“华姑娘不妨说说。”华家铺子多在城中那里,听闻沈席两家事,常事一桩,江锦羡对沈席两家一事,略有耳闻,当年不就是扬汤止沸,事情没个所以然的,城中那些铺子都是些老滑头,素日里巴不得竞争铺子倒闭,隔岸观火有一手。
不妨听听,那时就在席家铺子旁的华家铺子中人说法。
华筠最喜欢的便是高位者不如她,缓着性子求她,她将自己衣袖抻了抻,扬眉吐气道:“当时席家铺子不过两年,势头迅猛,一下子便盖过了城中街上很多铺子,惹来众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