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门外响起王氏有些不确定的声音:“佟姨娘?”
叶乐乐没搭理,继续扫地。
但就是她这不搭理,王氏才更加确定。
王氏几乎快僵硬的脑子开始运转:要不是佟姨娘,不会躲着她。亦不会里边明明有动静,却不予回应!
于是她拼着全身疲软,奋力的举起手拍门:“佟姨娘!你开开门!”
这是事关她生死的时候,王氏表现出了无比的耐心,持续不断的叫着门。
叶乐乐听她声音不大,毕竟一个官家太太转眼要变得声如洪钟也是不太可能,何况可能还饿了几顿了。
但她这样持续叫门,迟早也会让路过的村民注意到,到时可怎么解说?
便恨恨的把扫帚往地上一扔,两步走过去把门猛的打开。
王氏拍门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看见叶乐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里,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叶乐乐如今头上包着块深蓝色的头巾,身穿着蓝色碎花的布裙。一身虽然干净利落,但也透出股乡土气息来。
她沉着脸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以前陪着小心讨好的笑容,要不是眉目一样,实在是不敢认了。
王氏便迟疑的开口:“佟姨娘,你怎的在这里?”
叶乐乐冷笑一声:“这位夫人认错人了,我姓叶,不姓佟。”
王氏一愣:“你明明是。。。。。。”
叶乐乐打断她的话:“夫人不信,尽可到县衙门去查我的户藉,白纸黑字记得清楚呢。夫人想来是觉得我跟夫人的故人长得相似。”说着就压低了声音:“怎么样,你还有没有‘故人’的卖身契在手上?”
王氏愕然,在确定了她的身份的同时,又知道自己是无法让她承认了。
不由激动起来:“你这贱婢!”
叶乐乐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王氏吓住,直个不敢说,反倒退了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叶乐乐想了一阵,终于又开口道:“行了,只是让你记住自己如今的身份,别在我面前摆架子。我还有事问你,进来喝口水罢。”
王氏目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眼里添了几许自信,便跟着她进了院子。
叶乐乐先把门给栓上,搬了把椅子来给她坐在院里,再倒了杯白水来给她。
直接就进入了主题:“源哥儿怎样了?”
王氏精神一振,神态间又有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叶乐乐一看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你还做梦呢?行了,我从你态度也知道他没事。他若有事,你还能端着他在我面前拿乔?喝完这杯你就给我滚!”
王氏气结,自己平息了许久,再开口已是弱了气势:“往后我回去,他也是要在我手底下讨生活的,你敢这般待我?”
叶乐乐哼笑一声,抱着臂站定:“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如今你不过是个流民,谁也不认得你。若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倒也干净!省得后头引了人来坏了我的清净日子。”
王氏一惊,佟姨娘费尽心机逃出来,如今躲在这里,可想而知不愿让人发现,为此心生恶念也不是不可能。
手中茶杯落地而碎,她脸色发青的站了起来,带倒了椅子。
惶惶的往门口走了几步,手情不自禁的护住了腹部。
“唉,你现在还怀了孩子,若是回去,更没源哥儿的好日子过,怎么办?我更想做点不好的事了。”
说着她就抄起一边井旁放在磨刀石上的柴刀,三步两步的就越过了王氏,用背抵着大门,拿着柴刀笑看着王氏。
王氏吓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啊了半晌。最后急了,扑通一声给她跪在了地上。
叶乐乐一看,又有些于心不忍,她当然不会对她动手。就算这个人是她的仇人,长期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甚至还要取她性命。但对着一个孕妇,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的。她也许可以听到王氏的死讯无动于衷,但是不能由自己来动手。也许是受了多年的给老弱病残孕让坐教育的影响吧。
但她此时必须要吓一吓王氏。
“方才不是还挺威风,端着架子拿乔么?”
王氏终于嘶哑出声:“源哥儿没事,破城之时,老爷花重金雇了城卫护着我们一家人逃亡,元军追上来,冲散了我们。老爷先带着源哥儿骑马跑了,我被家中忠仆护着,到了渠州却没寻着我哥哥,张妈妈这贱人伙同几人卷了我的钱财逃走,刘妈妈又被人撞倒在地踩踏了,没拖过三日。只有我还留着条残命,辗转至此。。。。。。求求你,我三十岁才怀了这个孩儿,他也是一条命啊!怎么样也要把他生下来才成,求求你!”
叶乐乐先是舒了口气,何老爷极为看重源哥儿。源哥儿是让他脸上有光,继承香火的长子。战乱起来,需要有所取舍的时候,首先就带着长子跑了。
又替王氏悲哀,与何老爷夫妻十数年,到了有事就全然顾不上。大约王氏死了,一等战乱平息,以何老爷如今的官职,又可娶个有年青貌美有家势的填房吧。要不怎么有句话说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王氏怀着孩子还能一路逃亡至此,只能说为母则强了。
她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心中又苦恼起来:如今还好,要真是天下太平了,王氏回了何家,自己藏身于此的消息就瞒不住了。何老爷未必喜欢她这个人,但绝不允许她流落在外成为他的污点的,必是要拖回去打死,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氏看出她的犹豫,便膝行了两步,向她立誓:“我绝不将你在此的消息告诉别人!如违此誓,叫我肠穿肚烂,天打五雷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