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景不由质疑:“你会害怕?光论胆子,真可称得上是叶女侠了。”
叶乐乐被她逗得扑哧一笑:“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两人一路闲扯,入了夜,在月光下总算看见了村子。
隐隐绰绰的也见着了许多房屋似倒塌了,只看不真切。叶乐乐寻着了自己的家,看见围墙倒了一半,里头屋子也塌了两间。所幸还有三间好的,宁熙景背着她进了屋,他眼力过人,就着窗外的月光扫了几眼屋内:“油灯也摔坏了。”
还好床上有帐子遮着,被面上倒是没落多少杂物,宁熙景一手拿着剑在床上扫了扫,把叶乐乐放在上头:“你先歇着,有什么明日再说,我去另一间房。”
叶乐乐嗯了一声,抱着肚子倒下了,干粮早吃完了,现在还真有点饿,算了,睡过去就不知道了。
等到了第二日天明,叶乐乐一看这屋里的惨状,不由头疼起来,满地都是震坏的杂物,收拾添补起来,不知要费多少心力。
她下了地,初时觉得脚底一疼,但走得两步又觉还可以忍受,便在一堆杂乱中寻了双软底绣花鞋趿着,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
宁熙景已经在院子里汲水,看见她扶着门就问:“你脚如何了?”
叶乐乐笑道:“一点皮外伤,又敷了药,没有大碍了”。
“真不和我去渠州吗?我这就要走了。”
叶乐乐半垂下眼睑:“真不去了,这情形倒也还过得去,我拾掇下便好了。”
宁熙景一时也没有出声,走到她面前,拿了块令牌给她,笑着道:“你若是往后来渠州,便来寻我,渠州大前街上有间古记当铺,你去把这牌子给他看,他就会带你来见我。”
叶乐乐收了,抬头看他:“这便走吗?乱糟糟的,也没法给你备些吃食。”
宁熙景只说不用,稍作休整,背负了长剑,朝叶乐乐摆摆手,果真走了。
叶乐乐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半天的神,抬手捂住了眼睛:就这样吧。趁着还没有生出绮念来,早早死了心才好。此间的好男儿如何瞧得上她这样一个逃妾呢?自守着几亩田地度日,也是逍遥。
自我安慰了许久,才开始跛着脚来收拾屋子,就听得院门被推响,她几乎是有些欣喜的抬起头,就看见王氏走了进来。
王氏看到她,也是既惊又喜:“我想着回来看看,不料你已是回来了。”
经过这一场天灾,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无法板着脸说话了。
叶乐乐也问她:“昨日你没吓着吧。”
王氏笑着摸了摸腹部:“还好,刚一有动静,李三一家就先护着我往村头去了,说是村头那棵老榕树最是灵验,躲在下头,什么灾都避得过。我也只是受了些惊,并没磕着碰着。还得。。。。。。多谢你将我托付给了这户厚道人家。”这还是她第一次心怀谢意。
叶乐乐挑了挑眉:“我却是伤了脚,你也来帮着收拾,拿些轻省的东西无碍的,五六月的胎最是稳健。”
王氏再不疑她存心折腾,便也依言与她收整起来。
经此地震,正在山中砍柴劳作的村人几乎没有全须全尾的,就是在村中的,亦有被重物砸死的。天热尸体经不得放,一时村中便忙着办丧事,多是就着断壁残垣凑合着过上这段时日,幸好还是夏日,便是露天也使得,只是蚊虫扰人。
叶乐乐给每家办丧事的人家都随了礼金。自家又重新请了人来重建修茸,顺便就将屋子先头看着不合意的地方全给改了。
到了收割的日子,请了人,好赖也收了些谷上来。
忙忙碌碌的,心里也就看淡了。
转眼到了八月,酷热一点也没有消退的痕迹,王氏的身孕已七月有余,许是因为并没有吃着多少好东西,她肚子始终不大。
这日叶乐乐还在梦中,王氏因了身孕总是尿急,一夜睡不安稳,早早的就起了。
她索性去井边去打水洗漱,也不敢太过使力,只浅浅的打了小半桶拉上来,倒在了木盆中,直起腰来才刚移动了一下步子,不慎踩着了井边的青苔,一跤就滑倒在地,顿时大叫了起来。
叶乐乐在梦中听得她的惨叫,猛然惊醒,一下坐将起来,也来不及换衣就奔了出来,看见王氏躺在地上,裙下洇出一团血来。
叶乐乐吓了一跳,赶紧对她道:“你别动,千万别动,也别怕,我这就去请了大夫和产婆来!”
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天色都还没有大亮,她急冲冲的去村东头请了刘大夫,又去村西头请了薛婆子。因为薛婆子年纪大了走路慢,她还一路半扶半拖着薛婆子往家去。
家去一看,刘大夫已经在给王氏看诊,只见他冲薛婆子道:“怕是要早产。”
叶乐乐都慌了神,薛婆子接了手,安排她去烧水。
几人将王氏抬到里间床上,刘大夫退了出去,薛婆子就去解了王氏的裤子,将她双腿架起。
叶乐乐烧了水来,薛婆子正在让王氏用劲:“七个月生的,也不是没有,你加把劲。”又用手去按她的肚子。
王氏叫得凄惨,不错眼的望着叶乐乐。
叶乐乐摒弃了成见,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原先听我娘说过,生孩子,原就是七成八败的,七个月的能活,要是八个月的,才教人担心呢。”
王氏听了安慰,心里稍微有些着落。
薛婆子把手伸进去摸了半天,拉着叶乐乐悄声道:“这血流个不止,怕是要不好。”这个不好,大概是指一尸两命吧?
叶乐乐又回去给王氏擦汗,鼓励她:“你怀这孩子多不容易?为着他连命也可不要。如今就在关口上了,总得让他出来看一看这人间的日月。你别急,深吸口气,听薛婆子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她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产婆,你要是听了她的,准能把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