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有成的主角整理书房时现了自己上初中时的日记,上面记录了她十几岁的某天,在一个月亮是红色的晚上,她和几个朋友在一起许愿。她回想起当年那段纯真的时光,不由得微笑了起来。恰好这时她接到了当年的朋友的电话,聊起了一起许愿的几个朋友的近况,却现她们那一晚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许愿衣食无忧不用上班的因为工伤变成了植物人,许愿永远年轻的早早离开人世。
现在这个故事落到了许慎身上。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手段频出,想要拆散这对爱情鸟,但是当周清把他分手的消息夹在一堆繁杂沉重亟待解决的事中告诉许慎时,就像是疲于奔命的电视剧角色用几秒钟时间决定要不要吃晚饭那样,这个消息对两个人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因为下一秒周清问他的问题是:“许慎,你想要跟着你的舅舅生活还是跟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坐在公园的树下,秋风萧瑟,梧桐树在地上落了一层金色的树叶。他们刚刚从爸妈的葬礼上回来,或许不能叫做“葬礼”,因为事突然一切从简,只是几个人看着,将那前不久还活生生的两人一起葬入地下。
许慎的神情怔怔的。他最近时常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很荒谬的梦中,人在幸福总会带着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预期,在极度的痛苦中人会产生逃避心理,也许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但是又醒不过来,只能被迫去面对惨烈的现实。
一年前,许慎的外婆被诊断出来了膀胱癌。外公在他的妈妈非常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外婆一手将妈妈和舅舅两个人拉扯大,吃尽了苦头。所以许妈妈当即就决定要救人,她的性格就决定了她是这样的人,就像她当初决定要收养周清那样。而许爸爸也一如既往的,在几番思想斗争后和妻子站在了一起。
半年后面对昂贵的治疗费和不见起色的老人的身体,许慎的舅舅挣扎后愧疚地表示出不起更多的钱。老人也很痛苦,但是她还能说话,还能正常吃饭,许慎的妈妈坐在医院的走廊呆呆地问许慎:“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许慎沉默很久,面对瘦了一大圈的妈妈,还是说道:“钱也许可以再赚回来,但是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妈妈你以后会后悔吗?”
不久后,他们卖了住了十几年的房子,搬到了出租屋里。
外婆最终还是在一个秋天的晚上去世了,妈妈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爸爸看不下去,带着妈妈去海边散心,然后在回来的高上出了车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慎觉得自己像是被重重地掼在了悬崖上,然后摔下来爬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恨什么人,是去恨当时建议妈妈继续治疗的自己吗?还是去怨恨从小每次见他去探望都笑呵呵地说“我的乖孙来啦?”的外婆?
他找不到那个着力点,每天浑浑噩噩,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饭。时间像是失去了它的概念,等他回过神来,才现父母已经下葬,将这一切有条不紊地处理好的人现在坐在他身边,问他将来的选择。
许慎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人身上。
周清看上去并不十分齐整。他的头乱糟糟的,眼睛下面也有浓重的乌青,穿着一件有些脱线了的毛衣。就在几个月前他刚刚被大学录取,不是他最想上的那个,但也还过得去,在家人的安慰中稳步开始了大学生活,周末的时候他带着许慎去逛他的学校,讲起来自己加入了篮球社还是意气风的,笑容里满怀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他看上去疲倦而沉稳,由夏入秋,年轻人的那种毛躁在他身上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这一刻,许慎才后知后觉地现在他痛不欲生的这几个月里,眼前这个人明明也承担着一样的悲伤,却默默地扛了一切。
“因为舅舅为了给外婆治病也花了不少钱,他也是吃死工资的,舅妈那边一直不怎么高兴。”周清有些疲惫地说,他的眼睛沉静,看过来时却带着某种力量似的:“所以个人来说,我希望你能跟着我。”
许慎感觉自己的肢体从那种死一样的僵硬中回暖了些,他嗓音干涩:“可是你要怎么……”
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似的,周清的眼神温柔了许多,他安抚道:“这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许慎盯着石板路缝隙间那一根杂草盯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我不想跟哥分开。”
周清于是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
“谢谢你。”他搂住许慎的背拍了拍。
许慎感到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丝颤抖,但是周清只失态了一瞬,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开始跟他讲之后的计划:“现在租的房子太大了,我们两个住太浪费。所以我已经找房东商量过,转租后他会退一半的押金给我。到时候我会重新找一个小点的房子,我已经找了几个房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下……”
许慎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最近都没有去学校,这样不会有影响吗?”
周清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那样,随后才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说:“刚想跟你说这个,我打算退学了。”
许慎的眼睛惊愕地瞪圆了,他唰地一声站了起来:“你”
“冷静一点。”周清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听我说,许慎。我上学太晚,一直就不怎么是这块料子,今年考的也不太好。我查了一下资料,师范类的文科教育专业加上专科就业本来就非常困难,家里欠了这么多钱,我不可能让债主等到四五年后再找个几千块的工作慢慢还。”
许慎浑身都在抖,他的眼圈红了:“可以的我们家里已经都是这样了,跟他们说一下,他们会理解的”
不会,一个声音在他内心说。
明明听过妈妈借钱时那些人强横的说辞,不要再在这自欺欺人了。
“我可以去舅舅那里住几年,不用你管我不,我现在就可以去打工赚钱”
周清好像是叹了口气,许慎太混乱了,无从分辨那是否是一个错觉。随即,他的下巴被温柔地抬起来了。
“现在听我说好吗?”周清擦了下他的眼泪:“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