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子里穿过,屋大维领着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密室,点上蜡烛,命令侍从们都退出之后,他开门见山:“我们需要更多的钱,阿奢,我和安东尼商量了一个办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在听。”
又是公事,从这次回到罗马开始,阿奢对此已开始厌烦。他受够了虚伪的应酬,他看够了血淋淋的头颅,他听够了信徒们狂热而无知的蠢话,他惊恐地现,在战争的消磨下,原先那深刻骨髓的仇恨,此时居然也开始渐渐地被磨掉了棱角。
这场战争造成了太多的人的死,党派的纷争叫太多的人无家可归,那狰狞的铡刀在就悬挂在空中,鲜血如泉水般涌淌直下,每当夜半梦回,依稀中,他明明看到,这罗马已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时的罗马。
这短短的一个月中,他见到了太多的丑恶,他第一次现,人性竟然是可以伪劣到这样的程度。可是在每一个白昼,他要做的却只能是保持冷静的外表,是的,他人的死活他并不在意,罗马的城市,罗马的人,这些都不干他事。
所以他可以冷酷无情地命令士兵赶走那些前来求乞渴望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贵族,纵使他们再痛哭流涕,纵使他们再可怜悲惨,可那人性,这深入骨髓的寒冷,又怎能叫他不为之暗暗抖?要知道,他也是他们的同类,他可以旁观,却无法将自己彻底剥离。
安东尼可以大笑着看着西塞罗的头颅,同时听着小丑们的笑话,喝着美酒,吃着佳肴;屋大维可以面无表情眼神清澈地在名单上添上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他的眼中,这些已不是鲜活的生命,他所看到的,只是这些生命身后那大堆大堆的钱币。
如果说在刚开始,即使是因为财富而被列入公敌名单的那些人也还是有着一些罪恶的话,那么在后来,道德和名望都已不再是考虑的对象,只要你有钱,你就已有了罪。甚至包括昔日的战友,三巨头麾下的僚属,只因为他们对其进行了劝阻,或者和其他得宠的同僚有过偶尔一次的争吵。
可阿奢却还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是的,仇恨,这是他唯一的支柱,也是他给自己找到的唯一理由。所以他不但参加每次的决策,并且同意,而且还要支持他的部下们去杀戮,去抢夺,去没收。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在这么做,他不得不,他必须不,他只有去支持。
他的部下是他的基础,他不能叫他们不满。
只有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才能死心塌地。这是屋大维说的话,也所以,三巨头一再地满足部下士兵的要求,因为士兵们认为三巨头所得到的,都是他们给的,是因为有了他们,三巨头才可以无忧无虑为所欲为。
他们要求被没收的房屋,或被宣布为公敌的人的田产、别墅和其他的所有财产,他们要求过继为富人们的继子,以此来取得继承权,他们自己作主,杀死那些并没有被宣布为公敌的人,劫掠那些未被控告的住宅。
他们就像贪得无厌的九头蛇,他们吞食一切他们看到的东西。这灾祸是由三巨头引起,接下去的展却已不再是由他们控制。三巨头颁布了法令,要一个执政官来制止那些越命令来办事的人。
但这个执政官不敢去触犯士兵,他们有武器,他们的背后是三巨头,他们和三巨头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执政官害怕引起士兵的愤怒,他只捉拿一些冒充士兵的人,和士兵们一起犯了暴行的奴隶,把他们钉死在十字架上。
看吧,听吧,浓烟翻滚在每一条街道,大笑和痛哭汇合成巨大的声浪响荡在城市的上空。这还是让所有罗马人自豪的永恒之城?这已是深渊之下,罪恶之火炽烈燃烧的地狱。
但,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阿奢又开始这样地想,他现在只想赶快把仇恨了结,他又忍不住开始思念他的故乡,他端起嫣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他的表情还是如往日一般平常,安东尼在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屋大维的目光清澈而透明。
快把事情谈完吧,他想,他要赶回去,去看伊莲和伊波娃,只有她们,才可以叫他安静。
“你知道的,我们没收的公敌房屋,没多少人肯购买。”
安东尼打断了屋大维的话:“自以为品德高尚的人,不愿意趁火打劫;自以为虔诚信神的人,害怕这些房屋会带给他们不幸;自以为聪明的人,不敢再增加财产。所以现在我们不得不拿出最低的价格,就这样,购买者还是了了不多。”
他哈哈大笑,轻蔑且凶狠:“这都是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浑蛋,阿奢,屋大维,我们必须以儆效尤,是时候再在名单上增加几个名字了。”
“这是当然的,但我们的缺口还很大,备战的军饷远远不够,经过计算,我们至少还需要两亿个银币。”屋大维点了点头,赞同安东尼的意见,他说,“公敌的名单已经太长了,到了人民可以接受的极限,再加太多的话,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所以,我们还必须另想办法。”
“我的信徒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在这次混乱中,因为有安东尼旗帜鲜明的支持和屋大维在形势下的默认,塞尔神会的信徒们不但毫无损,并且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就连阿奢自己,他虽然没有主动去要求,但安东尼、屋大维的赠送加上信徒们的供奉,他现在也拥有了大量的房产、地产、钱币。
“这个数目太大,别说信徒们,加上我们,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也是远远不够。但梅塞纳斯提出了另外的一个主意,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商谈的内容。”
“另外一个?”
“妇女们。”屋大维说道。
安东尼接下了他的话:“是的,阿奢,那些有钱的娘们儿们,总是坐享其成,穿着丝绸,偷偷喝着希腊的葡萄酒,把大把大把的钱币扔到讨得她们欢喜的大生殖器奴隶、戏子身上的娘们儿们,为了共和国的建设,现在也是该她们出些力的时候了。”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你一定不知道,阿奢,这些娘们儿会多有钱,她们继承了她们丈夫、她们父亲的、她们亲戚的的遗产,以朱庇特的名义,我若是说出其中最有钱的女人的财产数目,你绝对会大吃一惊。”
“这些财产是她们应得的,我们必须承认,但我们也必须承认,这些财产都并非是她们亲手得来,而是由她们的父亲、她们的丈夫,那些为国捐躯的人们,用生命换来的国家的报酬。”等到安东尼说完,屋大维继续说道,“安东尼说得没错,通过这样方式得来的财产显然是不适合她们用来做无用且堕落的浪费的,它们该用到更积极,更正面,更有道德的地方去,现在,是她们为共和国的建设出点力气的时候了。”
“你们准备怎么做?”
“选出一千四百个最富有的女人,命令她们估计她们财产的数目,并缴纳我们规定的她们每人应负担的份额,以备保护共和国的战争之用。”
屋大维说出了计划,他顺便纠正了阿奢一个小小的错误:“不是你们,我亲爱的朋友,是我们。阿奢,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你的信徒们做得很好,他们的帮助十分有用,很多的公敌都是被他们抓住,对维护罗马的治安,他们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可以继续保证,罗马的局面,我们必须稳定,你知道,只有士兵,就只会有强压,只有从内部,稳定才可以牢固。”
“我保证。”阿奢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点闷,男人们之后,现在又轮到了女人们,他想起就在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路上,在学校的门口,他还见到了几具孩子的尸体,他放下杯子,松了松托迦,“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先离开了。”
“那么对这件事?”
“妇女们?我同意。”
烛光摇曳,墙壁上的绘画阴森而看不清楚,他们都站了起来,谈笑着走出了昏暗的房间,外边的夜色,在不远处堂皇的餐厅的映衬下,却更加的阴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