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岁言抱着膝盖坐在帐篷边,打开通气窗,仰头望着星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披着吧,晚上冷。”楚尧从身后递过来一条毯子。
“谢谢。”罗岁言接过来披在身上,继续抱着膝盖轻轻晃动。
楚尧坐在另外一边,曲起一条腿,手腕随意搭在膝盖上,目光随着罗岁言一起看向夜空。
“楚老师,你不睡觉吗?”罗岁言看了他一眼,问道。
狭小的半密闭空间里,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更加紧密,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罗岁言极力掩饰着,不让楚尧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和紧紧蜷缩的手指。
“不敢睡。”楚尧语气平淡道。
“不敢睡?为什么?因为山里……有野兽吗?”罗岁言被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吓到,探出脑袋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夜色下的山林似乎真的有些危险的味道。
“怕你趁我睡着,动手动脚。”楚尧淡淡道。
“……”
罗岁言像是被噎住了,瞪着眼睛,脸颊上的绯红迅速窜到耳后,一片滚烫。
他、他是认真的吗?
他是怎么用那张清冷的嘴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揶揄人的话?
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罗岁言就算想反驳几句,也实在没脸开口,只能呆呆坐在原地,脸颊憋得像一只快要爆炸的粉红色气球。
几秒钟后,楚尧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是第一次来露营?”
不愧是楚尧,嘲笑过别人之后,还能轻巧地将话题扯开。
“嗯。”罗岁言揉了揉鼻子,转过脸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
“今晚夜色不错,聊会天吧。”楚尧从旁边摸出一罐啤酒打开,灌了一小口。
这样懒懒坐着的楚尧比平时要随和许多,但是月光洒在身上,却让他看起来越发清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清冷。
冷是真的冷,好看也是真好看。
罗岁言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舔了舔嘴唇,心有余悸地问道:“聊什么?”
“聊聊小时候的事情吧。”楚尧随口说道,看样子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来打发时间。
“小时候啊……”罗岁言吸了一口气,皱了皱鼻子,苦笑着说,“我小时候过得挺无聊的,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
她不太想聊这个。
“随便说说,我想听。”楚尧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带着点蛊惑人心的魅力。
罗岁言沉吟片刻,仰头看着月亮,慢慢地说:“我小时候是那种很乖很乖的小孩,不喜欢出门,也没有很多小伙伴,挺无趣的。”
“现在倒是很有趣。”楚尧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易拉罐。
罗岁言笑了一下,“那是遇见钱小冉以后才变了的,她那种性格,想不被影响都难。”
“你父母是因为什么离婚的?”楚尧问。
“大概是因为我妈妈的性格吧,”罗岁言眼神一暗,手掌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来回轻搓,“最早的记忆里,她是很温柔的,耐心地教我弹琴,陪我看书,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性情忽然大变,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那时候,我们家的气氛每天都很紧张,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发火,上一秒和风细雨,下一秒忽然就歇斯底里,我和爸爸在家里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
罗岁言顿了顿,突然伸手拿过楚尧手里的啤酒,送到自己嘴边,闭着眼喝了一大口。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妈妈变得有些偏激固执,我每天穿什么衣服、吃什么菜、梳什么头发都要按照她的要求来,如果有一处做得不好,就会让她发狂,温柔地抚摸在头上的手掌,下一秒就会变作耳光扇在脸颊上。”
“控制欲?”楚尧皱眉。
“不完全是,我也说不出来,”罗岁言摇摇头,又喝了两口,捏着啤酒罐继续说,“有时候和同学出去玩回来得晚了,被罚站在院子里一整夜,参加竞赛没有拿到奖,抄写错题一百遍,这些都是家常便饭,有一次,我不小心折断了桃树上的一根树枝,妈妈用那根断掉的树枝将我打得浑身青紫……”
“这样的虐待持续到什么时候?”楚尧问。
“虐待?”罗岁言疑惑地眯了眯眼睛,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晃了晃易拉罐,“不,不是虐待,至少我妈妈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她认为自己只是对我要求严格而已。”
“我没有考上最好的大学,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让她骄傲的孩子,归根结底,都是她的要求还不够严格,而我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神经都保持着高度紧张,根本无法正常入睡,最难过的时候,我甚至想过……”
罗岁言突然顿住,摇摇头,垂着眼睛笑了一下。
“看得出来,她现在对你很内疚。”楚尧还记得上次见到李雁兰时的情景。
“嗯,这几年她的情绪和性格好了许多,只是,那种刻意的关心和补偿性的照顾,让我仍然不舒服。”
“可以理解,”楚尧拿走了罗岁言手中被捏得奇形怪状的易拉罐,怕她划伤手,“可是,当时离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着爸爸离开呢?”
“因为她很可怜,”罗岁言埋下头,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闷声说道,“爸爸受不了家里的气氛,选择了离开,我却做不到撇下她一个人。”
“他们离婚后的第一个暑假,我满心欢喜的去找爸爸,以为可以暂时逃离那个压抑得喘不过气的家,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