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
「嗯。」
八歲那年,有一次奶奶送他到父母那裡過節,又趁他不注意一個人偷偷回了春光鎮,當時他並未在父母面前哭鬧,回到春光鎮後,卻和奶奶賭了一個月的氣。
奶奶如此嘴硬的人,活了一把年紀,被他逼得不得不先低頭服軟,之後便再也沒丟下他一個人離開過。
是小孩都會被問「媽媽和爸爸,你更喜歡誰」這種不討好的問題,但紀修從來誠實,他的答案永遠是「奶奶」。
他們祖孫倆都不是那種愛熱鬧的人,因此家裡總是靜悄悄的。有時他書看到一半會突然想到奶奶,就會從樓上喊一聲確認奶奶的位置。
奶奶總是回答「我在」。
等奶奶老了,他長大了,情形互換,輪到奶奶叫他的名字確認位置,他回答「我在」。
對他們祖孫來說,「我在」兩個字就像一顆徐徐升空的信號彈,是經年累月沉澱出來的默契。
顧奈竊笑不已:「所以,我在你心中是和奶奶一樣重要的人了嗎?」
「嗯。」
他眼神定定,讓她異常安心。
有那麼一瞬,好像突然更喜歡他了呢。
紀修回到學校,打球的人還在,球也在,但顧奈不在。
春光鎮幾乎沒有人不認識紀修,關於他突然帶女友回來,大家都感到十分好奇,八卦顧奈的身份之餘,難免揶揄他幾句。
也有人提起劉真真。
對於無傷大雅的玩笑,紀修隨意應付了兩句,問出顧奈的去向後,隨即往教學樓走去。
他是循著鋼琴聲找到她的。
顧奈也沒想到放寒假了還有高三學生留在學校自覺補課,貿然闖入教室,雙方都愣了一下。
她想討一張草稿紙,頑皮的男生大方說:「可以啊,但你要拿東西來換。」
顧奈手上只有一隻手機和紀修的外套,想了想,厚臉皮說:「我會彈鋼琴,你們想聽嗎?」
學生們無非是看她長得漂亮想逗她玩,沒承想她竟認真了,面面相覷一會兒後,紛紛擱筆,「行啊。」
彈什麼好呢?
手指落在琴鍵上,突然在腦海出現的曲目,是廣宗信吉的《薔薇乙女》。
鄉鎮高中教學用的鋼琴不見得有多名貴,彈琴人的技巧也不見得有多高明,難能可貴的是從她指尖流淌出的一種恰到好處。
場地是高中的音樂教室,而非莊重恢宏的音樂大廳。
時間是早晨九點,一個響起音樂會使人駐足好奇的時間。
聽眾是十二個刻苦求學的高中生,而非西裝革履香裙曳地的貴人。
演奏曲目是舒緩的、跳躍的、簡單的、冷門的,與華麗無關。
演奏者不緊張,不賣弄,只彈心情。
所謂,恰到好處。
曲畢,紀修現身。
原本沉浸在音樂里的學生們一陣躁動,嘴快的更是直接失聲喊道:「紀修學長!」
紀修朝面容青澀的學弟學妹們點點頭,目光冷淡掠過他們,最後定點在顧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