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说道:“你也知道。那为什么这么做?”
何夕说道:“杨震也是一条命。”
何夕的这个回答,让朱元璋为之一愣,说实话,经朱元璋手勾勒掉的人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一条人命不在朱元璋心中。刚刚各打五十大板,并不是朱元璋对杨震有什么恻隐之心。纯粹是在宋讷与何夕两人之间和稀泥。
如果对他有利,朱元璋毫不犹豫添上无数性命。
似乎在多年征战之中,朱元璋早已心硬如铁了。他爱大明百姓,但对具体某一个人,是没有感觉的。
何夕见朱元璋不说话,说道:“父皇,儿臣在六百年后,不过寻常百姓,家中父母,也从来没有一官半职,实在见过,很多事情,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时候。虽然不是自己,但也感同身受。”
“后世有人说过,身处高位,当将别人当人。身处低位,要将自己当人。”
“杨震终究是一条命。”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那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做事以大局为先,小不忍则乱大谋。”朱元璋说道。
何夕说道:“汉昭烈帝,一辈英雄,留给子孙的遗训,也不过,勿以小善而不为,勿以小恶而为之。”
“你说朕错了。”朱元璋冷冷地说道。
何夕说道:“儿臣不敢。只是乱世有乱世的规矩,治世有治世的章法,前者一着失策,满盘皆输。自然要慎之又慎,而后则却有更多的选择。”
();() 朱元璋内心之中,暗道:“或许我真错了。”
不知道,怎么的。朱元璋这一段时候,老是想到了从前。
想起他二十四岁前,并没有参与义军的日子,想起了父母死难,全家连一块坟地都找不到,想起他颠沛流离,人烦狗厌的日子。他而今五十多岁,二十四岁之前的日子,占了他生命一小半。
底层的辛酸,他是知道的。
特别是被踩在泥坑之中,那种无助之感。他也知道。
他固然知道,任何事情都要自己去解决,指望别人,不管是所谓之贵人相助,还是神仙佛祖,都是没有用的。但是他有时候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初有人帮自己一把,该会是什么样子的。
“哎。”朱元璋心中暗道:“年纪越大,心肠也越来越软,大不应该。”
朱元璋的心思,仅仅在他心中一动,他淡淡地说道:“你这番话,倒是像儒生。”
何夕说道:“陛下,其实,儒家早就渗透入天下百姓的血脉深处。而今为了发展生产力,固然要对儒家调整。但是灭儒,是不可能的。臣也是不敢想的。陛下也可以将我可看成儒门异类。还儒家门墙之中。”
这是何夕这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
是的,元朝摧残了儒家,儒家传承大受影响。很多学派都没有人传承了,仅仅能从故纸堆之中看到而已。但是从汉家独尊儒术到而今,几乎儒家就等于学术。两者之间,几乎不可分了。
除非何夕能说动朱元璋学习秦始皇,来一个焚书坑儒,否则儒家的政治地位,很难动摇。
朱元璋说道:“你总算是领悟几分我让你去国子监的深意了。”
何夕说道;“儿臣愚钝,还是请父皇指点。”
朱元璋说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这几句话说得太对了。想当初俺不过寻常一乞丐,二十余年乃有天下,不就是顺应了天下大势。什么天下大势,不就是百姓求活之心。士大夫安堵之意。方才有今日。”
“只是而今,形势又有不同。你知道,有什么不同?”
何夕说道:“大明开国十五年,天下初定,在陛下看来,百废待兴。然士大夫已有安逸之象,勋臣皆有因循之心。至于百姓,百姓不管何意,是上不到朝堂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