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莫名想起以前伏案工作的譚耀笙。
有才識的人身上有一種沉靜無聲的能量,溫和卻自成一方天地,能夠壓制周遭的一切浮躁。
譚耀笙就是這樣的人,在他面前韓山自慚形穢地收起自己的衝動和暴戾,隱忍克制,按照對方的期望去學那些對他來說深奧晦澀的東西。
韓山對譚耀笙帶著點崇拜,也許還幻想過成為那樣的人。
可終究畫虎不成反類犬,他壓制了真實的自己,也沒有成為別人。
然而他在馳遠身上,看到沉靜與桀驁兩種相反氣質奇妙的融合。
他是一臉囂張和吳良貴硬剛的刺頭,卻能和各種脾性的獄友都合得來,他會推開別人將自己置身險地,又在半夜把暖不過來的腿腳伸進別人被窩裡。
他能寫深刻的報告和漂亮的字,還能一腳將余國忠踹成癱子。
可他身在高牆內,外面鋪天蓋地的髒水已經將他的名字淹沒,這一刻馳遠端坐桌前,更顯得那些掩埋真相的人姿勢難看……
韓山腦子裡正無邊無際的想著,馳遠卻似是感受到他的視線,忽然抬起頭。
「……」
雙目對視,韓山眼底鋒芒未及收起,其中攝人的冷厲看的人脊背一寒。
馳遠下意識的想說點什麼,卻又被這樣的目光激起點別的想法,於是眉梢一挑,熾熱而直白的回視對方。
韓山微怔,在某種異樣的感受漫上心頭之前收回視線,合上書走過去:「好了嗎?差不多可以了。」
馳遠放下筆,搓著凍木了的雙手站起來:「好。」
他收拾好桌上的材料交給韓山,正式的報告內容只有一段精簡的開頭,其餘都是稿紙上雜亂的看不懂的綱要和導圖。
「組長,一般什麼情況,管教會批准犯人換聯號?」馳遠蹦蹦躂躂跟著韓山上樓,感覺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韓山瞥了他一眼:「你想換?」
「我哪捨得換?」馳遠樂了,攬住韓山肩膀得意道,「聯到全監舍最有權有勢的男人,日子不知道多好過!」
韓山嗤笑一聲,季長青可是跟他說過,馳遠曾經嫌和他聯號壓力大,提過想換組。
樓上有人下來,馳遠收回手,斟酌著說:「我是覺得盧光宇和齊越森不太合適。」
「他們組這周工分挺高的。」韓山說。
馳遠「嘖」了一聲,未置可否。
盧光宇的沉默讓馳遠費解,他不知道齊越森是不是還有盧光宇其他把柄,所以暫時不敢輕易將這件事告訴韓山。
他想先跟盧光宇聊聊。
然而很快,馳遠就發現了異樣。
聯號包夾就算有組員間不可離開過一定距離的規矩,可犯人們偶爾拉著別組的人說個小話的機會還是有的。
但是這晚齊越森幾乎時刻都和盧光宇待在一起,直到洗完澡。
盧光宇在靠門位置,和往常一樣第一個出淋浴間去外面的洗手台邊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