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周三郎再探问就有些不知分寸,他虽大大咧咧,却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
见兰亭心意已决,脸上难免露出一丝遗憾,“那你多多保重。兄长也留了话,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云来客栈找王掌柜。”
此次回去,他就会照兄长的安排去到军中,若再次来金陵,必定是两国兵戈相向之时,不知道还没有机会见到兰亭。
兰亭点点头,“你也要好好跟着你兄长学做生意,别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轻易被人骗了。”
兰亭当然知道周三郎兄弟不是行商,这么说其实是想提醒周三郎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他能学到周以琛两层的深沉和心机,不论做什么也尽够了。
听她这么说,周三郎一双眼亮晶晶的,兰亭这是关心自己吧?
望着兰亭脸上狡黠的笑,周三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我们也算是朋友的吧?”
兰亭点点头,“虽说我现在不能跟你走,但说不定有朝一日,金陵我待的烦了,也许就会去洛阳看看。”
她盘算着跟姐姐相相认,再看她平安生下小侄儿,二夫人是个能容人的,若是姐姐肯恪守妾室的本分,未必不能在侯府平稳一生。
自己再想办法从谢洵那厮手上拿到解药,诈死出京,等过个两三年,她还真想去北齐看看,还有蜀国。
见对面的小姑娘目光闪亮,显然不是在说笑,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周三郎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重新精神起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兰亭认真地点点头,为了拿回属于父母的一切,为了找姐姐,前世她将自己圈在广陵,这一世,她只想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活一回。
谢大人,您看解药的事?
“那咱们可说定了!”周三郎兴奋地搓搓手掌,恨不得当场就跟兰亭来个击掌为盟。
“现在外头乱得很,等你要出发了,就去找王掌柜,他一定会安排妥当的人送你去洛阳。”
兰亭自然知道如今世道越发乱了,否则她此前从广陵到金陵也不会特意雇了镖局护送自己,更何况是从吴越到北齐这么远,到时候少不得要求那位王掌柜帮忙。
“好啊,到时候我上了门,你别因为我是一个小丫鬟就瞧不起我。”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周三郎就差对天发誓,“姑娘若来,我一定倒履相迎,将你奉为上宾!”
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出声。
临别的时间通常都是很短暂的,车窗上响起三声带有节奏的敲击声,六婶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爷,时候不早了,大爷让您在西城门口跟他汇合。”
周三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样子像极了侯府角门看门的那只大哈巴狗。
兰亭看着有些好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好叫周大爷他们久等,咱们就洛阳再见。”
说罢她便整理好裙角站起身来,将手炉重新放回马车上,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下了马车。
周三郎目送兰亭的身影拐过巷角直到看不见了才敲击一下窗牖,马车得了命令,立刻扬起马鞭。
马车静悄悄离开,如同来时一样,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角门的婆子见兰亭就这么又回来了,并没有发生被发了迹的远亲赎身这等好事,有些遗憾地替她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只将人放回府中不提。
谁知傍晚谢洵传了讯要见她。
兰亭心知躲不过去,磨蹭了半响还是寻了借口出来,来到经常与谢洵见面的那棵老槐树下,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叫了人来自己倒不见了。”兰亭嘴里嘀嘀咕咕。
“今日那王家三郎找你都说了些什么?”谢洵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将兰亭吓了一跳。
跟让她心惊的是话里的内容。
她知道谢洵在镇海侯府放了人手,却没想到周三郎安排得如此谨慎,还是被谢洵的人发现了。
兰亭努力压下心头的杂乱,脸上洋溢起谄媚的笑,“没说什么,那王家兄弟要走了,便来跟我道个别。之前也跟大人您禀过一回,因为之前婢子顺手帮我那王三郎一点儿小忙,没想到他便一直记着。”
怎么王家兄弟竟想走?
谢洵眉目森然,他一直派人盯着那两兄弟,今日出城说是盘货,他本让石头带着人一直缀在后面,谁知卫里忽然有事,急召了石头等人回去。
他虽是玄铁,却也不得不听从上面的命令,当时就隐隐觉着事情不对,此时听兰亭一说,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
算算时辰,想来此时王家兄弟早已出了城,再派人去追已然晚矣。
“真是好得很!”
看来朝廷之中果然有人与敌国勾结,倒叫林仁明和镇海侯府做了靶子。
“难道大人认为王家兄弟有什么不妥?我看他们都是本分的行商,王三郎还邀我将来有机会去洛阳玩,又怎么会是楚国的探子?”兰亭小心翼翼替自己和周家兄弟开脱。
“你不用试探,”谢洵凤眸一扫,“楚国的探子也好,北齐的细作也罢,既然上面的人百般阻拦,我也不会多此一举非要抓人。”
兰亭面露惊骇,看来谢洵也要受人所制,难道飞鱼卫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谢洵冷哼一声,难怪他一直感觉这件事透着蹊跷,到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那个好大伯分明早已与北齐勾结,却嫁祸给林仁明和楚国人。
为了不让陛下被林仁明说服出兵楚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老辣的手段,林仁明又怎么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