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兰亭迟迟没有动静,玉梅想着她是外地来的,这日一定没处去。
“咳咳,知道今日我要回家,阿娘特意让下人准备了一桌子,谁知铺子的货忽然出了些问题,兄长跟着掌柜出城去了,你要不要跟着我回去?”
玉梅硬邦邦开口,即使是好心相邀也带着几分别扭。
她话里的意思,反正也是要浪费的,不如便宜了兰亭。
兰亭忍着笑拒绝了她,“不用了,我今日打算去我干娘家。”
“你干娘?”玉梅不解。
兰亭点点头,“就是槽坊巷后街的郑婆子。”
郑婆子做着牙人生意,她会办事口风又紧,因此这金陵城中的富贵人家买人卖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因着乔瑞家的关系,玉梅自然也听说过郑婆子的大名。
她瞪大了眼,实在没想到兰亭在金陵城还有相识的人家,还当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野丫头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兰亭认识郑婆子,通过郑婆子走赖妈妈的关系就好了,何必要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差点儿将侯府捅破天。
兰亭但笑不语,当然是因为她进侯府的目的不纯,寻常也就罢了,若是她真将杜鹃拐带走了,侯府找不到她,自然会去找卖她入府的郑婆子一家麻烦。
找姐姐是兰亭自己的事,她当然不会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见她不说话,玉梅心知自己猜对了,估计郑婆子根本没将兰亭当回事,是这个厚脸皮的野丫头死皮赖脸贴上去的吧?
她翻了个白眼,写了张字条塞在兰亭手里,“拿着,这是我家地址,若是郑家不让你进门,你就来找我,不用谢!”
干娘
不给兰亭解释的机会,玉梅摆摆手,拎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就出了门,休沐的机会不可多得,她还想在家里多待待呢,可不能浪费时间。
兰亭叫了半天没叫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将玉梅硬塞给自己的纸条揣进袖子里。
跟杨梅在侯府门口道过别,兰亭便往槽坊巷那边过去。
所谓槽坊巷,顾名思义一开始当然跟酿酒有关,虽然如今不再是酿酒作坊,但周围住着的多是做着小本生意的市井人家,与侯府所在永宁街形成鲜明对比。
一进巷子,叫卖声、孩童的打闹声、街坊的闲谈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见忽然来了兰亭这么个眼生的小丫头,不由都露出善意的打量。
兰亭笑着与人打过招呼,在街坊们的热心引领下,很容易就找到了郑家。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见来人是兰亭,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的表情,一边将兰亭往里让,一边大声地往里屋喊,“大姑,兰亭来了。”
不多时,一个年约五十出头的妇人就掀开帘子迎了出来,身穿一件褐色细布衣裳,头上用一根鎏金簪子将头发整整齐齐梳成一个圆髻。
正是兰亭此次来此想要拜访的人——郑婆子。
“你说谁来了?”郑婆子的声音里还有些茫然。
“是兰亭!”中年妇人将兰亭往她跟前一推,“您这几日不还念叨着她,这不,人就在这儿!”
郑婆子在金陵做着牙人生意,原本跟兰亭一个广陵的小丫头没什么交集。
前世兰亭生意有些起色后,因为机缘巧合,曾帮过郑婆子一个忙,原也没放在心上,不指望她回报。
谁知郑婆子是个记恩的,虽说明知兰亭用不到,从此以后,还是每逢年节和兰亭的生日,都让人送去节礼。
每回都是郑婆子按照兰亭尺寸亲手所做的两套衣服和一双鞋,东西虽不贵重,但胜在一片心意。
因此重生后,兰亭来金陵寻找姐姐,没有去找那些曾经的生意伙伴,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郑婆子。
凭借着前世对郑婆子和郑家的了解,兰亭很快再次跟郑婆子熟络起来,这回没有帮她的事,郑婆子还是对兰亭一见如故,将她认成了干女儿。
“干娘!”兰亭脆生生唤了一声。
郑婆子见到兰亭十分开心,拉起兰亭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见她气色红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仅褪去了初见时的黑黄柴瘦,整个人都长开几分,显然在侯府的日子还算不错。
郑婆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欢欢喜喜得答应一声,“誒。”
见兰亭将一包福芳斋的点心交给妇人,郑婆子眼尖看清了包装纸上的标识,又不禁嗔怪,“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特别是福芳斋的点心可不便宜,别看这么一小包,少说也要花掉兰亭半个月月钱,想到这里,郑婆子都替兰亭心疼。
郑婆子虽说做着人牙子的生意,却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快将东西拿回去,我这做你干娘的没照顾过你一日不说,反过来倒先拿你的东西,这像什么话?”
兰亭知道她不是在做面子功夫,口中的话也越发实诚,“您都说了是我干娘,这天底下儿女孝敬干娘包点心算什么大事?
“至于银子,挣来不就是花的么,我虽年纪不大,却有意效仿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豪情壮志,干娘您不必替我省着,如今我只是个小丫鬟,只能给您买点心,等到哪一日我挣到更多银子,就带您去樊楼吃一顿!”
樊楼是金陵城最贵的酒楼,若这话换了旁的小姑娘来说,郑婆子定会呸对方一口,骂一声不自量力。
年轻人嘛,哪里知道挣钱的辛苦,手面这样散怎么能行?
可说这话的换了兰亭,她就信了个十成十。
郑婆子不肯承认自己偏心兰亭,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兰亭年纪虽小,说话行事间却自有一种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