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沏茶,说回沏茶!咱们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不会沏茶怎么行?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小丫头们快去领了茶叶,一个个排好队到我跟前沏茶给我看!”
总算不用再听那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小丫鬟们都松了口气,不多时都领了茶叶茶碗回来,在钟妈妈的指挥下排成一队。
这时,姜嬷嬷已经将火炉点燃,第一个进去的是玉梅。
她在家虽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可沏茶是雅事,玉梅自然下过苦工的,自然如预料之中得了赞誉。出来后,玉梅站回自己的位置,神态自若。
在她后面,小丫鬟们陆续进去,有同玉梅一样得了夸赞的,也有被姜妈妈毫不客气嫌弃的。
“哎呀呀,这水也太烫了,茶叶都叫你烫死了,主子怎么喝?记住,水不过三沸!”
“哎呀呀,你这丫头茶叶也放得忒多了些,是想苦死嬷嬷我么?”
“哎呀呀,毛手毛脚,水溅得到处都是!”
随着前面的丫鬟逐渐减少,很快就轮到了金兰。
显然她还记着昨晚的事,狠狠瞪了兰亭一眼,这才捧着自己的茶盏往里进去。
金兰从兰亭身边走过,正好带起一阵微风,兰亭吸了吸鼻尖,神色微动。
“金兰的娘是外院专司茶水的,想来茶艺这科她必能评个优等。”望着她的背影,杨梅很是羡慕。
“那可不一定。”兰亭摇摇头,一脸的意味深长。
还不待杨梅追问,金兰就已经沏好了茶,她双手捧着茶碗,恭恭敬敬奉到姜嬷嬷跟前,“嬷嬷请喝茶!”
姜嬷嬷接过茶碗,“不错不错,动作行云流水,叫人赏心悦目。”
谁知金兰脸上的得意还未化作实质,下一秒,姜嬷嬷就一口喷了出来,“什么东西!难喝死了!你这丫头到底往茶水里加了什么?”
又被针对了
金兰被喷了满脸的茶叶沫子,被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往下滴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不过比起这种狼狈,金兰更在意的是当众受辱,她尖叫一声,“姜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钟妈妈也张大了嘴,一脸不明所以。
做到姜嬷嬷这份上,自然不用顾忌谁的情面,只见她用清水漱了漱口,这才摆着手道:“哎呀呀,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丫鬟抹了什么东西在身上?这沏出的茶都串味儿了!”
听了这话,钟妈妈脸色一肃,“丫鬟不许私自涂脂抹粉,就连口味略重些的蒜、葱等物也不许多吃,就怕气味不好闻冲撞了主子。金兰,你是家生子,怎么竟连这个规矩也不知道!如此,我也不得不禀报掌刑妈妈,家规处置!”
“我没有!”金兰被吓得脸色发白,瞬间慌了神,“我真的没有私自用香粉,钟妈妈您要相信我啊!”
她慌乱地抬起手臂四下闻嗅着,想要寻找出端倪,却依旧是什么味道也没闻着,不由觉得姜嬷嬷这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了,竟连一个敢替金兰求情的都没有。
“怎么办啊,兰亭?”杨梅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心。
“你想帮她?”兰亭挑眉。
杨梅有些犹豫,却还是点点头,“金兰性子是不讨人喜欢了些,可我跟她也算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实在不忍心她就这么丢了性命。”
既然如此……
“她没有私用香粉!”僵持间,只听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讶回望,却见是兰亭。
“兰亭!你在说什么啊?”杨梅小声惊呼,她是想帮金兰,却也不想兰亭被牵扯进去。
兰亭笑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上前行了个福礼,“姜嬷嬷,钟妈妈,金兰她并没有私用香粉。”
“唔,难道你这丫头瞧见了?”姜嬷嬷一脸的好奇。
兰亭摇摇头,又点点头,“兰亭虽未亲眼看见,不过却能肯定。”
她自幼对各类香味十分敏感,方才金兰从她身边经过,若她真的用了胭脂香膏,即使洗上三遍,也休想瞒过兰亭的鼻子。
兰亭十分肯定,自己方才半点儿香味也没闻到,只除了……想到这里,兰亭忍笑。
“哎呀呀,你这丫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都把老婆子我给弄晕了。”姜嬷嬷摆摆手,一副头晕模样。
“既然没看见,你又凭什么替她作证?倘若金兰之事被查证属实,你便是同等罪名!即便如此,你也不改口吗?”钟妈妈一双眉夹得死紧,说出的话却是在提醒兰亭。
兰亭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却是不改初衷,“兰亭也只是猜测,”她顿了顿,这才道,“昨夜金兰和我一起罚跪,想是腿疼难忍私底下涂抹了药膏,这才在身上留下味道,是以姜嬷嬷方才才会说她沏出的茶里带着一股怪味。”
“哎呀,”姜嬷嬷一拍双腿,“我方才一时竟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怪味,只觉那茶入口又苦又冲,还夹杂着股刺鼻的辛咸,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药膏子么?”
金兰则是一愣,她没想到竟是药膏出了问题,更没想到,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的人竟是兰亭,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金兰捞起裤腿,露出一双青紫斑驳的膝盖来,上面正厚厚涂抹着两团青褐色,不是狗皮膏药又是什么?
事情真相大白,金兰不用被处置了,众人都松了口气,钟妈妈挥了手正想叫她下去,谁知金兰却不甘心自己茶艺成绩就此作废。
“嬷嬷,嬷嬷我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嬷嬷念在金兰初犯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金兰跪在姜嬷嬷跟前,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