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不是我们能招惹的,我年纪小身子也小,盖不了一床被子的,不如兰亭你跟我合盖一床吧。”杨梅小声恳请,表示愿意将自己的被子分兰亭一半。
真是个好孩子,兰亭心下感叹,只是她却不能接受。
兰亭的视线从落到那个正倚靠在床沿一脸平静跟旁边丫鬟玩翻绳,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的玉梅身上,再看看她身侧两床厚厚的棉被,和脚下那燃烧得正旺的炭盆上,不由冷笑一声。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杨梅的脑袋,“小杨梅,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如今天儿这么冷,咱们俩合盖一床被子是一定会着凉的,若是如此,你就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新人培训和考核了。”
杨梅闻言吓得打了个寒战,她是家生子,自然知道府中的奴婢生了病,除开那些个极其得脸的大丫鬟,其他人可没有那般的好待遇能寻医问药,得靠自己熬过去,若是惹了主子们的忌讳,说不定还会被挪出院子去。
自从继母进门后,她阿爹就不待见她,姑姑见她可怜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费心打点将她送进府里当差,若是她连新人考核都没过就因生病被退回去,不仅对不起姑姑的一片好心,阿爹和继母会怎么对她,杨梅简直不敢想!
她不敢再提分享被子的事,可是如此一来,兰亭又该怎么办呢?杨梅不由满脸内疚。
两人在屋子当中站着说了许久的话,可屋中的其他丫鬟却愣像是什么也没注意到,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明哲保身了。
芷兰担心地看着两人,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被旁边的斑竹死死拦住,“芷兰你疯了,难不成要为了这个外头来的野丫头去得罪玉梅?”
“可是……”芷兰秀眉微蹙。
“没什么可是的,你没听见杨梅都说了愿意跟她合盖一床,偏她还要矫情!”斑竹拉过芷兰,嘴角微撇,挑衅般斜了兰亭一眼,提高了声音道:“芷兰你理会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做甚,你啊,就是烂好心!”
下午的时候兰亭已经从芷兰处得知,因为那日自己在府门口闹得那一场,老夫人下令重考,这个斑竹的表姐吴小月正是在重考中被刷了下去,因着这个原因,斑竹看她十分不顺眼,此时开口针对实属正常。
听了斑竹的话,玉梅对面一叫金兰的丫鬟得意一笑,忙狗腿地上前替玉梅铺床,她嘴里哄着玉梅,“也累了一日,我来替你铺床,咱们也好早些歇下。”
兰亭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欺生是人类天然的劣根性,而自己今日在钟妈妈跟前的示弱给了这些丫鬟软弱可欺的错觉。
可若是她们因此就认为她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那就大错特错了!
兰亭几步上前,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那床本该属于自己的被子抱在了怀里。
小丫鬟们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兰亭。
玉梅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她唰地放下脸子,将手中的翻绳往床上一摔,俏脸登时一片冷凝。
金兰也没料到兰亭如此大胆,竟然上手抢东西,倒叫她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时间下不来台,指着兰亭的鼻尖大声呵斥,“我看你这村姑真是疯了!你知道玉梅是谁吗?连她的东西也敢抢?”
金兰替自己说出了心声,玉梅面色微缓,依旧坐在床上纹丝不动,下巴高傲地高高扬起,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兰亭这个人。
兰亭却不理会二人,只见她冷哼一声就转身开始铺床,“凭她是谁?还不都跟咱们一样的奴才秧子,在这屋里睡的,哪个还是主子不成?”
“你!”这话却正好戳了玉梅的肺管子,她气得满脸通红,竟是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你竟敢跟玉梅这般说话,”金兰赶紧殷勤地替玉梅顺气,指着兰亭大声叫嚣,“小蹄子你死定了!”
“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兰亭面色冰冷。
铺位在兰亭另一侧的丫鬟名叫紫竹,本不愿掺和,听了兰亭的话,她忍不住瞥了兰亭一眼,就像是在看什么天方夜谭里的人物,忍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你知道什么?玉梅她是大管家的女儿!”
都是奴才,谁比谁高贵?
“你这外面来的丫头进府第一日就把她得罪死了,可真是能耐!”说着紫竹嗤笑一声。
还真是可笑,在紫竹的心里,兰亭已经是被判了死刑,毫无前程可言。
说罢,她也不顾屋中其他人都是什么脸色,爬上床将被子拉过头顶迅速躺好,打定了主意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都跟自己无关!
兰亭哦了一声,还以为自己怎么找死呢。原来是大管家的女儿,怪不得一副天鹅混进野鸭堆的高傲模样。
玉梅总算是缓过劲儿来,她父亲是侯府大管家,母亲是管事娘子,虽说是当下人的,在自己家里,她也是千金小姐般的日子被人伺候着。
就是进了这府里,看在父母的颜面上,连钟妈妈也对她客客气气,更别说同屋的小丫鬟们,即便不是人人巴结讨好,却也不敢得罪。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玉梅气得头晕脑涨,她一把拍开金兰正给自己顺气的手,抬手一指兰亭,“给我把被子抢回来,再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你们别闹了,若是惊动了管事妈妈,大家都得跟着吃挂落,”眼看事情要闹大,芷兰忙出言劝阻,“一起进府是咱们的缘分,怎么就不能往后退一步?”
“说得轻巧,怎么退?要退也该这野丫头退!”金兰斜眼看她,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