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玲羡,大辛王朝的太妃,当朝皇帝并非我亲生。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世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然皇帝纯孝,日日都会在我床前嘘寒问暖,亲自照料起居。这几日,我愈精神不济,醒着的时间还没有睡着的时间多,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好像有谁在我的身边哭泣,送走我这个前朝最后一个旧人……
建章二年,辛朝建立第31个年头,开国皇帝传位与当朝皇帝,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外祖母!”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像一阵风一样跑进慈宁宫,扑进太后怀里。
随后一名身着淡粉色宫装,腰束素色锦缎,身姿婀娜,眉如远黛的女人带着侍女走进宫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仔细看来与这个女娃娃还有七分相象。
淑安长公主贺倾月端正身态,微微施礼:“儿臣给母后平安。”
“快免礼,赶紧坐下。”太后一边把女娃娃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示意身旁的太监扶起女儿。
淑安长公主坐到一边,看着母亲怀中自己的女儿,无奈的说:“在家嘱咐你的都忘了,愈没规矩了。”
“好了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还怕有人治她的罪不成。”太后赶紧辩驳,怕女儿责怪外孙女,又道:“这么热的天,你带宁儿来,也不怕热坏了她。”太后从侍女手中接过扇子,亲自为外孙女扇风。
“宁儿不怕,宁儿想外祖母了。”抬起头,跟外祖母说。
太后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外祖母也想宁儿。”
女娃娃是当朝皇帝胞妹淑安长公主与清河侯的独女——沈芙筠,乳名换作“宁儿”。她的祖父是与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功臣,被封了铁帽子王的恒亲王。父亲是当朝皇帝做太子时的伴读,与她母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皇帝登基后,因她父亲并非嫡长子,无法袭爵,因此让他任兵部尚书之职,封清河侯,沈家一门双爵位羡煞旁人。而沈芙筠出生后就被先帝封了信陵郡主,食邑百户,说是除了公主外最尊贵的京城千金也不为过。
“听说前些日子,宁儿又病了?”太后关切外孙女的身体。
淑安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是病了,可这次比前些年好得多,没折腾人许多日。”
淑安长公主还未生产时,恒王妃去浮云观上香,遇见一位老道。这老道问她家中有没有双身子的人,恒王妃如实相告。这老道便说家中是要多个女儿,只怕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得亏降生的是这样的人家,旁的人家怕是留不住。说完,还没等恒王妃反应过来细问,那老道就拂袖而去了。
恒王妃疼孩子,甚至说的上是溺爱,隔辈亲更是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淑安长公主早产,动的时候打了沈家上下一个措手不及,眼见稳婆抱出来的是个孙女。恒王妃一惊,连忙命人去京中最好的匠铺打了一个金锁项圈和一对金手环给这位族中行七的孙女带上,要把她锁在身边。
沈芙筠的名字是淑安长公主亲自取的,爵位是先帝亲自封的,乳名是恒亲王亲自定的。这足矣看出皇家和恒王府对这位七姑娘的重视,只盼她此生安宁,性情平和。但是沈芙筠却让老道说准了,不到一岁邪风入体,高热不退。恒王妃虔诚上香祈祷,求佛求真人,终于在太医院院判林太医的治疗下,三天后烧退了下来,林院判也被升了院使。可小孩子这么一折腾,底子也坏了,从此就病病怏怏的,受不得寒,吹不了风。
“怎么病了不早告诉哀家?哀家还是听沈家传了林太医才知道。”
“告诉您,您不也是在宫里着急上火,何况她这是老毛病,一个月总要闹上几回,小时候都怕她把脑子烧坏。这不也长大了,过了八月就六岁了。”
“王妃还在茹素?”
“是,母亲为着她也是费尽心血。”
沈家找浮云观的道士给沈芙筠批过命,说活过六岁才能平安。恒王妃一听,便要为孙女积德,开始只吃素,直到孙女活过六岁。满京城上下无人不赞叹恒王妃慈心,先帝和太后也觉得女儿没嫁错。
太后点点头,抚摸着沈芙筠的头,说:“我们宁儿就要六岁了,也该上学了吧。”
“宁儿不要上学。”沈芙筠瘪着嘴说,家里兄姐自进了家塾,起早贪黑,都没有时间玩,她才不要上学。
“哪能不上学,太子,小四,小五都在上学,连比你小的清陵今年也进了尚书房,不如宁儿也到尚书房来读书吧!”
这几人与她年龄相仿,太子贺凌尧乃皇后所出,四公主贺容湘是静贵妃宋氏之女,五公主贺容涵是锦昭仪安氏之女。清陵郡主贺岫绾是今上兄长恭亲王养女,父亲是战死的一名士兵,母亲改嫁,并无其他亲人,还在襁褓中的女婴被恭亲王带回王府抚养。
建章元年,西宁洲趁新皇登基骚扰大辛边境,恭亲王领兵,恭亲王世子随军出征,不想军中副将叛变,二人皆战死,身怀六甲的恭亲王妃闻此消息血崩难产,随夫君和儿子去了。皇帝感念兄长满门忠烈,把贺岫绾接到宫中,封为清陵郡主,又亲自指了她做太子侧妃。由恭亲王生母萧太妃亲自抚养,并封其为皇考贵妃,加徽号敬瑞。
“去尚书房,和五哥哥一样吗?”沈芙筠瞪着双眼问。
“你五哥哥是做太子伴读,以后是要入仕的,我又不指望你做什么大官,只盼你不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沈芙筠的五哥是她的大姑母所生,大姑母其实是恒亲王兄长亲生。恒亲王兄嫂去的早,留下了四子一女,由叔父叔母拉扯长大,他们待这几个孩子如亲生,这几个孩子对他们当生父生母一样孝顺,连孙辈的也不叫叔祖父叔祖母,只叫祖父祖母。
要说这沈大姑奶奶也是奇人,年轻时虽为女子但走南闯北,也不在乎什么“士农工商”的说法,自己大江南北的做生意。某天挺着肚子回家,问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说,只说这孩子是自己的。气的恒亲王和王妃直要背过气去,因拗不过侄女硬要自己把孩子抚养长大,便把这孩子当做嫡亲孙子记在族谱上,行五,取名沈清文。这位小文五爷自小天资聪颖,既能读书作文,又善骑射,去岁太子入尚书房,今上便钦点了他做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