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贝特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桌边的女孩忽然笑了一声,她站在油灯边,那光芒在照射到她胸口的红色印记时,终于在某些凹陷的沟壑中留下浅淡的阴影。这声笑声唤回了少年的注意,他重又将目光指向那女孩时,终于还是有一种警惕甚至敌意在其中。
“你太有趣了!”小红帽望着面前的少年忽然说道,“明明看向里面那女孩的目光带着许多不同兄妹的炽烈甚至情-欲。”西维亚歪着头,说出这话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年轻女孩。
“……”兰贝特望着她忽然说不下去,而那女孩却毫不在意地弯下腰拾起了自己的红色披肩,她将它重又穿上: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她扬起唇角,“玩笑的话,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可您的玩笑过头了。”兰贝特毫不避讳地说道。
“占了别人便宜的人可是你。”西维亚仰起头看向他,灯光照在她身上,那红色愈发耀眼。“至少在外人眼里可是这样。”
“……”兰贝特皱了皱眉心,他觉得西维亚的这句话出现在这儿有些奇怪,要知道刚才这间房里,可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好了兰贝特,既然如此,你的晚餐就等着我送来吧!”
……
少年深闭了一下眼睛,当他推开房门走进房间的时候,爱丽丝正安宁地躺在木床上,气息平稳。
左肩已经用绷带固定好,女孩金色的头发被压在脑后,兰贝特走到她身边坐下,当望见她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后,少年心中的不安终于被瓦解大半。
要知道这前面,他曾一度以为他们今晚会凶多吉少。
他深深吐了口气,当看到手边的一只水盆后,他终于起身将盆边的毛巾打湿,替公主擦起了那散落在脑后的金发。他知道她的习惯,那种骄纵,那种仿佛从小就养成的爱干净的习惯,让她受不了不洗澡,受不了所谓的忍耐。所以少年执起她的金发,当用毛巾小心从发根擦至发尾的时候,他手指中捏着的公主的头发终于溜过指缝,散落在床上。
随
着那些碎发,他终于倾身看向枕边那酣然入睡的女孩儿。
如果说王后临死前的嘱托赋予他一个沉重无比的责任,那么现在,当看到她睡着的脸颊时,他不禁要询问自己跟随这个女孩真的只是作为一个骑士的义务么?骑士所谓的私心一直都存在,被骑士这样的称呼掩盖起来,成为拽住她的一个理由,成为永远呆在她身边,想她所想的一个借口。
可说到底,他也只能站在她身边,更进一步的可能并不存在。
连西维亚刚才的疑问都会浮上脑海,难道自己看她的目光里真的有这所谓的“炽烈”,那种不单纯?
他不知道,有时他常常会抬头看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他希望月光的清冷可以压制住自己的不安,可以将那份可怕的私念永远藏于心底。但被西维亚亲吻的嘴唇依然留有那种温热的触感,那是他的初吻,那个瞬间,他甚至惊叹自古便被诗人所赞美的接吻,竟是这样的一种体验。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甚至可以闻到那个人身上的香味,如果她真是自己在乎的人,真的是…面前这位金发的公主的话……
他没再想下去,他知道这想法本身就足够禁忌的。他的骑士信条里,本就有一条是不可亵渎自己的主人,而方才那番想法已是大不敬的了。
所以他连忙打住了自己的思索,清醒过来时他便抬起眼睛,却正对下方那位公主毫无防备的睡脸,这又一次让他体会到头脑空白的感觉。
他逼着自己站了起来,即便肚子饿得可以,他依然没有走出房间,离开他的主人。他在房内踱了几步,最终还是选择坐回桌边的椅子。少年撑起脑袋,也不知道是过分饥饿还是睡眠缺失,不久,他便被睡神送去了梦境。
后半夜,气温骤然降下不少。兰贝特还是那个撑头的姿势,他那份始终都保有的警惕性终于为他捕捉到了窗外细小的声响。
少年皱了皱眉心,他微微隙开眼睛的时候,那声音便渐渐清晰起来。
仿佛是从某个角落传来,夹杂着一种急促的喘息,随着夜风吹进少年耳朵的时候,他似乎预感到了那非同寻常声响的真相。
于是他连忙将那敞开的窗子阖上。他知道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是什么,毕竟会在这样一个夜晚与爱丽丝共处一室,却又听到那种声音,实在让他难以平静。
他坐回了桌边的椅子,在距离天明所剩无几的时间内,他还是选择睁开眼睛静静守护。
……
爱丽丝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是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她本想在床上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却没想那箭伤所带来的痛,陡然让她尖声惊叫起来。
令人脸红的声音早就不见,兰贝特伴着随后出现的剁东西的声音经过了好几个
小时,却不想那奇怪的声音竟止于公主的这声喊叫。
顾及不了许多,兰贝特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来到爱丽丝身边,终于伸手托起她的手臂替她缓解伤痛。
“呜…啧!”公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另一只手则条件反射地捏起了身上的被子,“好…好痛!”连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起转。
“公主,请您放松,这样伤口才不会受到挤压。”
“兰…兰贝特?”少女眯起眼睛,总感觉这声音已经好久没听见。
“是的!”
于是爱丽丝二话没说便伸手给了少年一拳头,连着疼痛所带来的难受,这一拳的力道并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