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明谚扮得可怜兮兮地,林浣再装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徒明谚惯会得寸进尺,干脆搂过林浣,“答应我,以后都不许落了锁,把我关门外不让进了。”虽说是做戏,可徒明谚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每日夜里总忍不住想要来见见林浣,便是只瞧着她睡觉,心里也安定欢喜。不然,心儿总是揪着的,像是平白缺了些什么,便是连自己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生回事。
林浣浅笑着应了一声,道:“王爷饿了一夜了,不如先吃些糕点垫垫底。”
徒明谚摇了摇头,“吃了好多夜的糕点。我可不想再被你取笑说是耗子。”
林浣好容易忍住笑,“那我去让厨房准备些粥食。饿得久了,不宜食油腻的东西。”
徒明谚干脆顺杆往上爬,“我想吃你做的莲花粥。”
这时节哪里来的莲花?徒明谚不过一顺口,说完了才想起来,莲花已是谢了,便又改口道:“桂花粥也行!”
☆、54
次日,皇上令群臣议陈家事。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时又有不少言官御史进谏,述及陈家仗势欺人,包揽诉讼等许多罪行。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诸多奏折堆满了皇上面前的桌案,俨然是比京郊的西山还要高。
皇上震怒,则诏下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此番大案,自然不可能三两日便审的清楚明白。陈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在此期间,刑部还审理了一个案件。只是,这个案件之初也并不起眼,哪里比得上轰轰烈烈的陈家案来得吸引人的眼球。因而,众人也未曾留意。
陈家动了手脚,宋妈妈被控告冒名顶替秀才之女进宫,若罪名属实,便是欺君之罪。堂上,秀才父女,宋家长兄和年迈多病的宋母尽皆到场。各自说法,无从分辨。有人提滴血认亲之事,宋妈妈与宋母的血果然能融合,满堂惧惊。只宋妈妈满口喊冤。
林浣与忠平王妃到场,请了太医院院使来解滴血认亲之谜,又用鸡血狗血实验,都能相溶。
林浣坐在衙役搬来的太师椅上,与忠平王妃对视一眼,转而朝堂上审官道:“本王妃如今倒是有个疑问,万分不解,还想请大人不吝赐教。不知大人可否告知,究竟是这鸡生的狗呢?还是狗生的鸡?”
此语一出,满堂大笑。审官尴尬莫名。而此案年代已久,除此滴血认亲之外,其他佐证都不算站得住脚,只得判了诬告。
不过一日,市井坊间便有了流言。陈家对在审理案件中出大力的忠顺王与忠平王不满,刻意制造不实之事诬陷宋妈妈,以期借此用“欺君之罪”将忠平忠顺二位王爷拉下马。于是,陈家的大片罪状中又多了一条。
听到王妈妈赘述这等传言的时候,林浣和徒明谚正在院里赏月,相视一笑,皆自心照不宣。晚间,徒明谚躺在床上,从后抱了林浣,道:“谢谢!”
林浣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徒明谚愣了愣,寻常女子听了这话,总会官面上回一句,“不过是妾身该做的”等等诸如此类。林浣的这般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却又觉在情理之中。她本就不是普通女子,怎可相提并论。
徒明谚一笑了之,抱紧了林浣,又道:“母妃去世之后,我与三哥便成了没人管的孩子。父皇国事繁忙,又有众多嫔妃取宠,有几位皇兄承欢膝下,哪里还想得到我们。父皇不理,全然似是从没有过我们两个儿子。宫里的人,不论主子还是奴才,皆是捧高踩低之辈,自然百般欺辱。且母妃当年宠冠后宫,却也结了不少仇怨,红了不少人的眼。
那些年,多亏了宋妈妈。我记得八岁那年。我染了疟疾,被关在屋子里。整个宫殿都被围了起来,不许人进出。宋妈妈去请大夫,却只被告知说,四哥六哥都染了疟疾,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去了,哪里还有人来看我?宋妈妈想出去求救,可围守的官兵死活不让。宋妈妈无法,只能从狗洞子里爬了出去。只她一个奴婢,寻常哪里能见到父皇太后,便是见到了,宫里一片混乱的时候,父皇太后的心思只怕也全在四哥六哥身上,怎会顾得上我?”
宋妈妈急了,在淑妃宫外跪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能帮我求的太医来。后来,还是宋妈妈机灵,瞧见宫里出来倒药渣的太监,偷偷将药渣子捡了回来,又跑去甄贵妃宫里将四哥用过的药渣收拾了,熬给我喝。有一次,捡药渣子的时候被人瞧见了,抓住宋妈妈打了个半死。可宋妈妈仍是护着怀里的药渣子不肯松手。我不知道宋妈妈是怎么脱身的,宋妈妈也不肯说,我记得宋妈妈回来的时候,一拐一拐,连路都走不动了。右腿骨折,身上也是没一处完好。宋妈妈如今的腿痛畏寒,便是那时留下的病根。”
当年宫里的那场疟疾死了不少人,这事林浣是知道,也听闻还波及了两位皇子。只却没想到,徒明谚也在其中。
好好儿的一个皇子,染了疟疾被关起来却无太医诊治,这不是任其自生自灭吗?皇上便是对宁妃再如何厌恶,恨乌及乌,可徒明谚到底是他的儿子,不论如何也不至于此。这中间只怕还有后宫嫔妃间的不少手笔,比如甄贵妃,淑妃。
皇上若没有特别关切之心,这两位后宫中可谓举足轻重的人要想隐瞒皇上,遮了皇上的耳目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可怜徒明谚,本与恭亲王,勤亲王一般的身份,却只能捡他们吃过的药渣才能活命。
林浣心里一痛,回过身去,只见徒明谚眼里已隐约有了水光,言语卡在喉头,轻声哽咽起来。林浣不自觉抱住徒明谚,将徒明谚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道:“都过去了!王爷,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你瞧,咱们现在不是很好吗?至于宋妈妈,以后咱们好好待她。像长辈一般供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