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收了剑,没有追上去,而是回头紧紧抓住兰旭的肩膀,慌张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兰旭像做梦似的,定定看着花时,眼睛一眨不眨,半晌闭上眼道:“怎么又出幻觉了。”
花时闻言,嘴角咧到了后脑勺,叫道:“不是幻觉,不信你摸摸,是我,真的是我!”
兰旭仍不太相信,先半眯着眼,偷偷地看,发觉花时没有像以前那样消失,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许仕康说他带着亲信先到一步,兰旭便默认了他说的亲信是任识器,哪里想得到会是花时?他俩不是针尖麦芒吗!
不过,兰旭想,花时还不知道自己和许仕康暗中来往,他也不想把花时扯进来,遂装作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时也装:“我跟着许仕康来的,皇上让他来当湖州盐政。”
“许仕康来了?”兰旭道,“那皇上不用你来追捕我了?”
“那倒没说,但又给我安排了许仕康护卫的差事。”
重逢喜悦渐渐褪去,兰旭皱眉,看向两个杀手消失的地方:“那两个人会是谁?”——不会是皇上派的,禁卫军、鱼龙卫,追捕一个逃犯,大可光明正大,何须暗杀?也不会是公主,有皇上替她出头,她若此举,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谁想让我死?
兰旭不寒而栗,面色沉郁。花时见他心不在焉,有些不高兴,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很想我是不是,想到都出幻觉了。”
兰旭收神,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见到他,目光柔和下来,说道:“想。”
这个字仿佛一场激流,从耳朵钻进去一直酥麻到四肢百骸,花时再也忍不住,重又抱住他,要把他揉进骨里、血里一般,小狗似的又蹭又咬,兰旭颈间发痒,脑袋晕晕乎乎,微微推开他,透了口气,然后捧过他的脸,轻轻在唇上落下一吻。
花时傻了似的——第一次——除了三岁时,兰旭吻过还是兰爻的他的额头——这是第一次,兰旭放下矜持,主动以情人间的方式,隐忍地,精致地,诉说着思念。
他安静下来,心口到鼻尖一脉发酸,他拥抱着兰旭,又像赖在他怀里,闷声道:“你别跑了行不行,我会保护你的,我帮你挡掉那些追兵。”
兰旭笑了笑,回抱着他的同时,给他从后脑勺撸到后背,上次他们,咳,在芳华香帮花时解药性时,他发觉只要这么做,花时就会很舒爽地安分下来。
“行不行嘛!”
“我刚安顿好,暂时还没想走,”兰旭道,“你没发现,这座城里没有我的通缉令吗?”
花时听他不走——虽然他早就知道他离不开无记业,但亲耳听到,意义很是不同——终于放心地松开了兰旭,正要说些绵绵情话,忽然巷口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巷子口,伍九张大了嘴,举着空空的手,僵直地看着他们携手揽腕,脚边躺着一块四分五裂的桃酥。
兰旭瞳孔微缩呼吸凝滞,一把推开花时;他一动,伍九也解开了立定符,一蹦老高,唰的一下就没了踪影。
——他看到花时了!还是和自己在一起,这绝对不行!
兰旭正要追上去,被花时一下子拉了回来,花时面色阴沉地直滴水,咬牙切齿道:“他是谁?”
“他——他是——他谁都不是!”
“他谁都不是你为了他推开我?你为了他推开我!”
“我们——我们——”兰旭有口难言,信口道,“我们都是男的!在外面总要注意些,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花时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狐疑道:“你真不认识他?”
“嗯,当然——”
花时恨恨地咬了下他的嘴唇,说道:“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兰旭大脑一片混乱,哪顾得上以后,只管现在拆东墙补西墙,两边瞒下来,慌乱道:“我先走了。”
花时道:“我送你回去,好知道你住哪里。”
“不了,”兰旭一口回绝,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记得吴秋雁吴老板吗?蒙她援手,介绍我在天马镖局里做个趟子手,平日我就住在镖局里,”抬眼看向花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你千万别来找我,我毕竟还是个逃犯。”
花时一哂,抓住他的手,用面颊蹭了蹭:“要不是你不同意,现在我们就是俩逃犯。”
“胡闹!”
花时沉默一下,说道:“刚才那两个人,刺杀的手法很专业,应该是职业杀手,还是我送你回去,看着你进了镖局我再走,不然我不放心。”
兰旭只好应承,能多腻歪片刻,他本欢喜,但一想到横生枝节的伍九,不禁心浮气躁。到了拐角,兰旭不让花时再送,催他回去。
花时郁闷道:“这里又没人认得我们,为什么还搞得跟偷情似的。”
兰旭被他的用词弄得面红耳赤,甩手摆起架子:“听话!”
花时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目送兰旭进了镖局。
门关,花时抬头看看月亮,抬脚向北——却不是回驿站,而是去往湖州北城的一处荒地。
荒地鲜有人烟,却坐落着一间神庙。花时推门而进,从容不迫地绕开直刺面门的剑刃,对方见是他,警惕不除,却未再举剑相对——此人正是方才刺杀兰旭的两个杀手之一!
另一个杀手在对战中负了伤,正靠着破败的供台,捂着伤口颓坐在地。
花时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撇过去,不屑道:“两个对一个,那一个毫发无伤,你们两个却能被伤着,真不知道周成庵派你们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给我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