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无声看了半晌,听见濯厄咦了一声。
“温哥哥,你怎么进来的?殿前守卫的人面鳗没有为难你吗?”
他回过神来,轻描淡写道:“跟他打了个商量,他就放行了。”
濯厄:“……?”
那条心冷如铁,动不动就把人头电到焦黄的人面鳗……是可以打商量的吗?不打人就万幸了吧……
不过温珩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转而问他:“濯厄,你每天都守在这里吗?”
濯厄的思路被他牵着走。
“是啊,我是圣子,从我能记事起,就一直跪坐在这里,时时刻刻为整个蓬莱宫祈福祝祷。等我能化出双腿,扶着墙慢慢走路了,就日日擦拭长明灯的灯台。”
“这里的长明灯有成千上万盏,擦完一遍,大概就是你们人间里的一天。”
温珩转头看他,“也就是说,你不能离开这里?那你之前……”
濯厄道,“之前是偷偷跑出去的。”
周遭整个殿堂被长明灯照得亮如白昼,照得一切事物连影子都没有,显得虚幻。
这里炽白的烛光与冰冷的仙人像一样,百年间一成不变,枯燥乏味。
濯厄垂着头,慢慢叹了口气,“我并非不愿承担圣子的职责,我只是……很想看看天边的明月,春日的花枝,还有原野自由的风。”
说着,他抬眼看向温珩,明亮的眼眸一弯。
“如今见过了,就没有遗憾了。”
……
长生殿外,青色的影子缓步走了出来。
那条守卫着长生殿的人面鳗但在看到温珩时,居然毫无迟疑地让开了一条路,甚至微微低矮下覆满鳞甲的头,如诚挚敬重地行了一个礼。
温珩颔,“多谢。”
人面鳗太过苍老,出的灵波显得平缓而迟钝。
“仙君见过圣子殿下与仙人像了?”
“是。”
“那为何……”人面鳗的视线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仙君此来南海,难道不是为取回仙宝?”
温珩顿了顿,并未直言,只含糊笑道:“万生镜如今也是鲛人一族的秘宝,我怎可不问自取。”
更何况眼下,万生镜恐怕早已不是他想拿就能拿走的了。
水流平缓,一线天狭隘暗淡。
青雾似的身影在其中缓步远去,像是在深渊中孤寂独行,只有一柄长剑傍身。
与百年前如出一辙。
人面鳗似是有所感召,在那道身影远去到不可传音之前,忽而惶急。
“鲛王病重,祭司掌权,圣子年幼单纯……仙君,南海只怕风雨欲来,您还是尽快拿着仙宝离去吧。”
闻声,温珩步伐停了一刹。
他半侧过头,眼底映着长生殿生生不息的烛光暖色。
“南海祸端因我而起,既然已知风雨将至,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