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嫣坐上去,一路心烦着,被抬到了御璃骁的寝殿。
她还是云秦出事那天,在这里呆过一晚,这地方给她的感觉更加压抑,因为那日他就是在这里把她狠狠地折磨了一回,非让她求饶,让她对他温驯。
他正在殿中用膳。
渔嫣慢吞吞进去,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福身行礼。
“吃了吗?”他头也没抬,淡淡地问了句。
“没。”渔嫣小声说。
“自己添饭。”他抬眼看来,语气温和。
渔嫣慢步过来,取了青瓷碗一只,乌木筷一双,装了一碗饭,站在一边。
“坐啊。”他又抬眼,长眉微拧。
渔嫣这才坐下去,眼珠子直接盯在那盘卤鸡腿上。筷子轻轻磕了磕,真想去夹那盘卤鸡腿,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吃吧。”他把鸡腿推过来,扫了她一眼。
渔嫣抿抿唇,这才夹了一只起来,轻轻一咬,那肥滋滋的油进了嘴里,让小舌头也跟着肥美了起来。
渔嫣呢,是一个很不容易满足,心很大的女子,恨不能装下整个江湖。可又是一个很容易满足,心很窄的女子,只要一只好吃的鸡腿,便让她觉得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的话太有道理了,人死了是舒服了,不再有烦心事,可也永远尝不到美味,看不到鲜花,听不到泉声,品不到这样一只好鸡腿……
她细细慢慢地嚼着,他也吃得优雅,此刻的他,真不像一个练武的男人,更和他在榻上的那般勇猛模样截然不同。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让刑部重查。”
他突然开口,让正在咬鸡腿的渔嫣一下就咬到了舌尖。
她不知他是何意,真是想帮父亲平反,还是想找遗诏?她捂着嘴,抬眼看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端倪。
他还未除下面具,双瞳如幽潭般静寂,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喜怒。此时月儿轻上柳梢,窗外暮霭渐散,盏盏灯笼已然亮起,晚风穿堂而过,撩起他华袍轻舞。
“谢王爷。”渔嫣反应过来,放下捂嘴的手,轻声道谢。
“还真是听不出半分诚意。”他淡谈说了句,放下筷子。
渔嫣见他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在他的注视下继续下,匆匆扒完饭,也搁下碗筷。对望片刻,他拧拧眉,不悦地说:“渔嫣,叫你来,是服侍我的,你怎么坐着不动?”
“啊?”渔嫣愕然地看着他,他这是从早到晚地要压榨她了?
或者这种事在别的女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吧,可渔嫣不想伺侯人哪!她懒,她恨不能让人家喂她饭吃!
在他锐利的逼视之下,她只好起身,给他奉茶漱口,又端来水让他洗手,再让人进来把碗筷收走。
“把门窗关上。”他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渔嫣拧拧眉,这是要饱暖思y欲了么?才吃完,也不怕胀着!
不情不愿地关好了门窗,扭头一看,他已经站了起来,取下了头套,扭过头看她。
“我去打水来,伺侯王爷梳洗。”她小声说。
“不用了,过来吧。”他淡淡地说了句。
渔嫣慢步过去,轻声问:“王爷不如先歇一会儿?”
“嗯?”他双瞳中流过一丝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才吃完,不要动得太激烈才好。”渔嫣的脸红了,声音小小的。
御璃骁怔了片刻,不知是应当笑,还是应当立刻往她额上狠狠弹上一指。看看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莫非和他燕好就是一件让她痛不欲生的愁苦之事?
再说了,他不是想和她上榻燕好,而是想教她剑法。白日见她看那本剑术看得入迷,这才有了这念头,危难之时,用以防身也好,逃跑也罢,总会有些用处。
渔嫣见他久不出声,不由得恼火,抬手就开始给他解襟扣,罢了罢了,满足他这填不饱的兽|欲吧!看他能逞强到几时,天天如此,也不怕给磨得废掉了。
“渔嫣,有时候真是想耐心对你,你却偏来挑我的火。”他脸色一黑,撩了她一缕发往她脸上一甩,冷冷地喝斥一句。
渔嫣扒开脸上的发,抬眼看他。
她表现得还不够温驯吗?天知道她多想相安无事,直到她想出能远远逃去天涯的办法。看看,念恩都被吓病了,鬼知道之后还有什么风浪呢?
江湖虽险,险不过这些人的人心。
江湖虽累,累不过在这里勾心斗角。
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御璃骁转身打开了墙上的暗格,径直走进了密道。
渔嫣怔了一下,难道他是去查父亲的事?她不疑有他,赶紧快步跟上。石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她扭头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追上他。
他一路上都沉着脸色,不理会她,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停下来,打开出口的暗门,他只一跃,就跳了出去。
渔嫣仰头看,觉得那天空好高好高,她就是井中的蛙,怎么蹦哒也嘣哒不出去!
“你不拉我一把?”她跳了几下,小声叫他。
一根软绳从井口落下来,渔嫣赶紧抓住,往下拽了拽,他一用力就把她给拎了起来,到了井边时,他弯下腰,向她伸出了左手。
渔嫣看到,他的右腕上已经挽起了好几圈绳子,就凭这只手,把她拉了起来。
这就是男女力量的悬殊!渔嫣把手递给他,滚烫的手掌握紧她的小手,把她从井中拉出,似是无意一样,往怀里揽了一下,长指抹过她的头发,把她刚刚沾在发上的一片草叶拿开,然后大步往前走。
渔嫣往四周看,闷头闷脑中也不知这是到了哪里,只见前面是好一片高墙大宅,灯笼的光与月光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