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马也逐渐安静,一时间只有封岌不紧不慢剥糖炒栗子的声音。
翠微壮着胆子望了封岌一眼,再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寒酥手里的糖葫芦。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可是理智让她推翻。这怎么可能呢
封岌吃了十几颗糖炒栗子,才让长舟赶车回府。马车在赫延王府前一条街的拐角处,寒酥带着翠微先下了马车。
封岌又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吩咐“一会儿你回吟艺楼,打赏倒数第二个歌姬。”
长舟应声之时,心里却疑惑。
他家将军居然会打赏歌姬了可是哪有这样人都走了,又派人回去打赏的
这一晚,寒酥又陷在梦魇里。
梦里是缠缠秋雨淋着的帐中,她半裸坐在封岌怀里,他一手握着一卷兵书,一手搭在她腰侧,指腹在她的腰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他的手向下滑,被围在她腰间的外袍挡住,他指了指,寒酥垂眸主动解开。
画面一转,她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淫荡”、“不要脸”、“玩物”、“贱货”等等词句如刀一样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周围很多人冲堵上来,将她堵在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角落。她想呼救,却没有人能救她。绝望之时,她看见了父亲。
可是父亲问她“你怎么不去死。”
寒酥大口喘着气在梦魇中醒来。好半晌,她抬手用手背擦去额上的冷汗。
唇上似乎还沾了一点糖葫芦的甜。
今晚阒无人声的昏暗街角,他伸手过来为她掖的触觉仿佛还在耳朵尖。
寒酥不敢接受封岌的好。
那是一张温柔的网、一个诱人的牢笼。
她与他云泥之别。明媒正娶是痴人说梦,就连给他做妾都不可能。
她怕一旦接受了他的好,踏出了第一步,就彻底将自己交付,从此成为连外室都不如的影子,正如那凄凄秋雨下暗无天日的帐中。
冬夜的凉风无情地吹着窗棱,搅得人难再安眠。
那人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知道沅娘怎么红起来的吗就是因为赫延王最近总是点她唱曲。”
一提到赫延王,一众人立刻来了兴致。
“娘子,那个是不是赫延王”翠微问。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她微沉的声线里噙着的失落尽量遮掩也没能完全藏住。
小年前一日下午,程家来了人,给寒酥送了套衣裙,准备给她明日进宫之用。裙子用了今岁最时兴的料子和样式,蒲英和兜兰连连夸赞。
寒酥浅浅地吸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将军知道程雪意是我。”
接下来的几日,封岌每日都去吟艺楼。
寒酥慢慢弯起唇,向来疏离若云雾的面容飘上由衷的喜悦笑意。
茶肆里的茶客早已停下了交谈,专注听着从吟艺楼飘来的唱词。
都知道封岌不能成家。可不成家身边也可以有女人啊众人猜着封岌突然频繁来吟艺楼是想那事了。巴结之人寻了美人送上,封岌却不感兴趣,唯独听曲听得认真。同席之人非富即贵,对雅事皆懂些皮毛,他们慢慢现封岌好像真的只是对乐曲产生了浓厚兴趣,听到忧伤曲调时,也会面露悲色。
沈约呈生生停住脚步,立刻低下头,红着脸说“父亲,我只是心急”
封岌望着身下寒酥惊如慌鹿的眼眸,开口“出去。”
翠微去看寒酥的脸色,见寒酥脸色煞白,她脸上喜悦的笑早已无影无踪。
当寒酥刚走到床边时,门外响起急促的咚咚上楼声,伴着沈约呈焦急的询问“父亲,听说你受伤了”
“寒酥,”封岌再一次认真唤她的名字,“这世间女子独行于世本就艰难。我不赞成,可也不会阻止你前行。一些举手之劳,你也不必为了避嫌而避嫌。”
沈约呈不敢多说,赶忙退了出去。
云帆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带寒酥往吟艺楼去。
这一次,寒酥却听得很认真。
“娘子”翠微欲言又止。
霎时之间,从云端坠到地面不过如此。
店小二将茶水送上来,寒酥却并不饮,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有吟唱的小曲传来,寒酥会听一耳,然后继续心不在焉。
不多时又有音律从吟艺楼传出。
他又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能够更快让你写的词面众的契机。我从未夸过你的词半句。你要明白,在我封岌身边的阿谀奉承之辈永远只会是少数,更多的是一身风骨的学者雅士,若你写的东西是狗屁,他们才不屑于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