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北弘端起茶杯轻呷,“这是后来66续续听说的。真实情况应该出入不大。这事儿在问山镇挺轰动。后来听说你妈悲伤过度抑郁而死。你的家人应该也找过你吧,他们一直在找那个漏网之鱼,想问出你的下落,结果这人逃到云南得病死了!线索就断了。”
邓北弘喝了口水,接着说,“也听到有人到问山镇来找孩子。但不知道是谁,也联想不到就是你呀。知道这事儿的人,就许多福两口子还有我。我们觉得你跟着满青挺好的。”
骆瑜禾把杯中的正山小种喝了,起身,垂眸看向轮椅上的男人,“康复过程可能会比较长,要坚持。谢谢你,没让我冻死在那个天寒地冻地夜晚。”
邓北弘招招手,一名黑衣男子拿出一只行李箱,打开,全是百元大钞。
骆瑜禾轻笑,不用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你健康,终究还是欠缺些。
说罢,她大步流星走出来,坐上车子,毫不犹豫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车子沿着盘山小路进入城西大道,她一脚刹车踩住,停下车,两眼望向前方绿树成荫的柏油马路,不知去向何方。
满脑子都在描绘当时的情形:她跟妈妈被绑架,索取某样东西或者钱。在某个废弃的厂房或者地下室,母亲带着几个月的她,尽最大的努力逃脱,也做了最坏的打算,逃不出去或者等不到救援,她会以死保全她的生命。她答应对方的一切条件,希望绑匪的条件得到满足后,若要灭口就灭她,看她年幼饶她一命,或者被丢弃。
她死换她生。
只是她没想到,她得救了,她丢失了。
她丢失了,从此她痛不欲生,以致郁郁而死。
她能想像,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母亲存活而孩子丢失的那种愧疚、悔恨和痛苦。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活着。
长年累月的精神内耗,击溃的不光是身体,还有灵魂。那个逃犯的死,大约是压掉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她该如何面对这样一对父母?
如果她被抛弃送养,她尚且有立场去怨去恨,世界上最简单情感就是恨,它以过错为引子,点燃的一团熊熊烈火,燃尽原谅燃尽包容,燃尽所有不愿承担生活之重。
可是,他们何错之有?她又如何去恨?
骆瑜禾打着车子往前走,不知不觉停到了盘云居壹号院门口。她停在那里,沉思良久,手机刺耳地响起来,她看着来电名字,犹豫片刻,接起来。
萧洛琛来电,这次他接受了董畅的建议,“瑜禾,下班我带你去重要的地方,你有空吗?”
骆瑜禾脑子有片刻恍惚,有个念头像凭空而来的一阵龙卷风,在她心中盘旋飞舞,难以平息。
她说,不,我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萧洛琛春节后第一件事情就高调宣布了禾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建立以及集团未来的展方向。百骁将以禾琛科技为主导,加大研力度,尤其在信息技术、无人机、人工智能、新能源等领域中的投入,淘汰落后产业、缩减过剩产能,促进技术更新换代等。
这意味着百骁集团的展战略已经由传统的制造、旅游、建筑、生物、能源、化工等领域全面迈向高科技领域。
这无异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云州市激起千层巨浪。百骁是云州展的领头羊,百骁的展方向代表着政府的战略布局。各大企业纷纷向萧洛琛出合作意向,试图从中分一杯羹。
萧洛琛邀请骆瑜禾参加这次布会,但她没有来。这并不影响她成为这一波热点的关注对象。布会最后,禾琛科技文广纳贤才,并重金向全社会征集1ogo。
Logo的设计通常以把名字的寓意以图文的形式表现出来。琛若是萧洛琛,那么禾呢?众人纷纷猜测,必定是个与萧洛琛旗鼓相当的女生。
大家好奇又羡慕,谁这么命好能让一向以冷漠无情不近女色到可能弯曲的太子爷这么高调浪漫的宠爱呢?
韩佳楠率先激动到飞起,连环夺命电话给骆瑜禾打过去,“我靠,这太特么会了吧?撩得这么优雅动人风光无限,我都羡慕死!我直接锁死你俩!有钱人真会玩儿!钱你们有了,调调你们有了!让我们这些屁民怎么活!这个禾但凡不是你,我去杀他全家!”
骆瑜禾正在车上,并不知道生了什么,嘲讽一句,“过个年长本事了,牛皮是越吹越大!”
就连一向沉稳内敛的安念也由不住来贺电,“没想到萧总是个闷事干实事的,直接就开公司,跟官宣差不多!恭喜恭喜啊,骆瑜禾。”
骆瑜禾道,“萧洛琛要是听到你这话,估计高兴地笑出掉两颗智齿!”
安念不解其意,“为什么是智齿不能是门牙?”
骆瑜禾答:智齿掉了不容易上火,掉门牙有碍观瞻。
萧洛琛在布会后,迫不及待地打给骆瑜禾,“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可惜你没来,你要来不知道多光彩夺目呢!”
骆瑜禾轻哂一声,“我在哪不光彩夺目?”
萧洛琛自知这话确实有漏洞,马屁精上线,“那是,那是。当然,我们国内外声名显赫的骆医生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我的意思是,你要能来,这个活动会就挺完美无缺了!”
骆瑜禾不吃这套,“倒也不必秀你的成语。”
萧洛琛嘿嘿一笑,仿佛对面站着骆瑜禾,“我是真心想让你来呢,有你真是锦上添花。”
骆瑜禾翻了白眼,“许愿去找观音菩萨呀,我又不是许愿池不会兑现你的愿望。”
萧洛琛……
骆瑜禾一摁电话,扭头,车子停在山脚下。
天色已晚,借着月光和星光,四周稀疏的树木清晰可见。半山坡上,有座宏伟气派的墓碑,四周庄严肃穆,偶尔听到风吹过树枝,出簌簌地声音。
天气还是冷。
骆瑜禾紧紧大衣抱着一束走到墓碑前,在身后车灯的照耀下,黑色墓碑上正中刻着一行大字:慈母夏汐桐之墓。右侧小字写着生卒年月日,左侧三行小字,写着长子顾沛桥次子顾沛析三次顾沛楷立。
她默默地走上前,把手中的花放在碑前,跪上磕了三个头,看着上面照片中的人,跟自己十分相似。
她叫夏汐桐。
我叫什么?
她扭头问身后已经老泪纵横的顾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