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船夫所言,男人侧眸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船夫似乎很了解。”
船夫也笑,“哈哈!我在这漓城几十年了,可还有不知道的事?”
闻言,男人抬头觑了那船夫一眼,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眉目疏朗,眼角眉间虽有些细纹,倒也不是很影响他本算周正俊朗的模样,反是增添了一抹过尽沧桑的感觉。
这看起来方至不惑的年纪,何以说的自己七老八十似的。
“公子,烟淼楼到了。”
顺着船夫的手看去,只见波光淋漓间,一座精致的画舫泊在河面上一处较开阔的地方,有船只从旁经过,划出的水波撞上那画舫,便一圈一圈的荡出涟漪来。
而那画舫飞檐漏窗,雕梁画栋,周身装饰华丽,檐铃悬挂,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下,烟淼楼三个字雅而不媚。
船夫停稳了船,看着男人一步跳上了岸,收了银子,却没有像别的船夫一般,将长蒿往画舫边缘用力一撑,转回去继续接下一单生意。而是将绳子牢牢拴在画舫边的木桩上,返身从船舱内取出一顶蓑帽戴上,而后就靠在船舱边缘,双手抱着手臂仰头看着烟淼楼三个字,染了皱纹的眼中,有浅浅的波纹闪动。
那男人自然没去看船夫是走还是留,只是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而后扯唇微微一笑,走进了烟淼楼。
如果当时他知道,这一进,会在之后带来那么多的事,怕是当初打死他也不会进这一趟了。
哪怕是为了他那个不长进的弟弟。
当然,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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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阁楼。
浅粉色珠帘垂挂在门口,每一根都密密的穿着同样数量的珍珠。若是识货的人看到,必定会惊讶这稀有的南海珍珠居然会被人串着帘子,挂在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门口。
推开门,紫檀木桌上,一只豆青釉印花茶壶并几只豆青釉印花茶杯摆放在桌面上,其中一只口朝上放着,有袅袅热气从里面浮了出来。
对着桌子的墙上开着一扇雕花格窗,窗沿很宽,放了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再往旁是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梳妆台,镜面剔透,不是一般人家用的铜镜。而镜台上许多描金描银的盒子依次排开,或开或阖,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极精致的饰品。
梳妆台旁是一架红木罗汉床,此刻,蝉衣正慵懒的倚靠在罗汉床上,绣鞋随意踢到一旁,青色长裙被高高撩起,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
“姑娘!”
突然一声尖细的女声,惊得蝉衣手一抖,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无奈抚额,神情郁闷懊恼,“第十二次。”
蕊儿愣了下,高高的气焰瞬间下,几步奔至罗汉床边,替蝉衣拾起书,然后视线落在她腿上,柳眉吊起,“谁让你大白天又把裙子撩起来的!”
蕊式高音再起,蝉衣忙坐直了身子,把长裙放下,手指拂过腰带,方才随意洒脱的女子又回到人前妩媚淑然的蝉衣。
“我的蕊儿姑娘,这样可好?”
瞧着蝉衣媚眼轻挑,蕊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书放到一旁的高足案几上,回眼看她,“听说姑娘应了陆二公子的求婚?”
蝉衣眨眨眼,这事传的还真快,一边抬手理了理发,“唔,算是吧。”
蕊儿皱眉,“姑娘为何要应?难不成姑娘真的喜欢那公子不成?”
蝉衣笑,很是无所谓的模样,“我瞧着他挺有趣的。”
蕊儿哼了一声,道,“我瞧着是姑娘逗他逗的很有趣吧。”
蝉衣咳嗽两声,嗔怪道,“不要这么直接吧。”
蕊儿白她一眼,眸中写了三个字“恶趣味”。
听说陆萧彦失踪了。
又听说他其实是回去准备迎娶蝉衣的红绸和烟火了,万丈红绸,三日烟火,饶是皇帝老子亲自下命也有的折腾,何况他只是一个世家之子。
真不知道他要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的红绸啊。
蝉衣又靠了回去,闭着眼揉着额角。
这刚靠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那敲门的节奏快和额角的凸跳起一个速度。
蝉衣抬了抬眼,让蕊儿去开门,只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对话声,然后蕊儿返身进了屋,对蝉衣道,“姑娘,蔷薇姐让人来传话,说是有个年轻公子要见你。”
“年轻公子?”蝉衣打了个呵欠,懒懒抬手道,“就说我困的慌,不见。”
似乎知道蝉衣会拒绝,蕊儿也不奇怪,只是一字一句道,“蔷薇姐还说,如果姑娘不见,那么那位公子送来的两颗夜明珠她就一个人收着了。”
此话一出,蝉衣瞬间睁开眼,眸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困倦之色。
“蕊儿去备衣服!两颗夜明珠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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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子等你多时了。”
当蝉衣袅袅婷婷的到了见客的地方,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一边笑着额,一边缓步走来。
一头青丝挽成繁复的双刀髻,玛瑙步摇斜插发间,丹凤眼眼角微微挑起,嘴唇涂得很艳,每走一步都风情万种。即便看起来已经年过三十,仍是一身风韵惑人眼球。
看见她的装扮,蝉衣忍不住笑了声,揶揄道,“我还以为蔷薇姐要亲自出马呢。正想感叹夜明珠的面子真大。”
被换做蔷薇的女人便是这烟淼楼的老鸨。对蔷薇,众人也不了解,只猜想她身后定然有极大的势力,不然一个单身女人,怎么可能在漓城经营这么大一座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