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珠炮弹似的驳斥,封堵了贺兰芮之所有话语。喉节快速翻滚了几下,他苍白了脸色,似欲言又止,却在下一秒离榻、转身便走。
“贺兰芮之,你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不许走!”慌忙掀开被褥,我赤脚跳下床,把埋藏心中已久的积怨,悉数倾吐,“你如果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在问问题之前,自我反省三千遍。”
孤高身影,猝然僵硬。
“征战之前,你说过会来探望我……结果呢?你一言不发地跑去战场,连个口信都没有。即便事出仓促走得匆忙,为何半年来,连封书信都没有??”什么礼仪廉耻,什么镇定自若,我全抛诸脑后,“你总是这样,勾引得我芳心大动,却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何你可以偏袒杨延光、可以效忠其他男人,却从来不懂得关怀自己?关怀我?你把我当成啥?燥热时刻拿来扇凉风、寒冷时刻用去煽灶火的蒲扇??”
此时此刻,真想从地上捡起一板砖,拍醒他,再拍昏我自己==|||
气喘吁吁,仍未解气,“你既是出生入死的铮铮男儿,就该明白爱情如战场,最重要的品质,是不怕冲锋陷阵,只怕临阵脱逃!你做到了么?你——”
声声指责,蓦地歇止于贺兰芮之回首,淡淡问,“你还在孤军奋战?如果是……我们,可否同仇敌忾?”
人生转折
你还在孤军奋战么?
如果是……我们,可否同仇敌忾?
若非半阖屋门,被冷风吹得摇晃而发出断续咯吱声;若非贺兰芮之的问询,仍在耳畔反复演绎;如坠云端的我,会认为自己身处梦境。
忿怨,尚未完整倾吐,悄然匿迹。
今夜是大年三十,辞旧迎新的时刻……所以,失去的初恋,也要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重新降临?
搓搓脸颊、再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非幻视幻听,我才迟疑问,“贺兰芮之,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可轻易反悔。你……你没在晚宴上喝醉?”
或许,质疑过于忐忑不安,贺兰芮之紧锁眉宇稍有舒展,瞳眸亦蕴了笑意,“傻丫头,我向来滴酒不沾。”
心,倏地扑腾。秩序井然的思绪被扰乱,我手足无措,“可……可是,你偏袒杨延光,还一声不吭撇下我去打仗,书信也未尝寄予……方才在街边跌倒,你只顾扶兮儿,竟不曾正眼瞧我……”
身体,被男性臂膀亲密拥住。彼此拥抱的瞬间,冰冷铠甲令我轻轻寒颤,然而,自头顶上方传来的温热呼吸,却让我倍感羞赧。
“招娣,你脸红了。”话音未落,身体骤感轻盈,我被贺兰芮之抱回床榻。而柔软宽大的被褥,亦迅速遮覆我的赤足。
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沉默间,贺兰芮之却伸出手来,轻抚上我的额。摩挲着,慢慢划过眉眼、右颊、继而停留在我的下颔,带来酥酥麻麻的奇异感受。
心,愈发扑腾,我干咳两嗓子,“大人,非礼勿摸。”
轻抚,略有僵硬,却并未停滞。直直凝视我的眼,他并不理会我的羞怯,“走之前,我不来见你最后一面,是担心有去无回……不愿意,徒增你的伤感。”
我愣住。
“书信,整整一百六十封书信,我每天都写……”沉默许久,他才出声道,“不曾给予你,是担心杨延光误会。”
啊噗一口血!
我忿忿挑眉,“现在不怕杨延光误会?”
搁置在我下颔的手,窘迫收回,“他……他已经辞世。”
啊噗第二口血!我恼火道,“敢情杨延光不死,你就不会来见我?!”未消歇的火气,重新凝聚于胸口,思忖着,不知该用何话来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