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公府。
自上次见过乔宁之后,卫靖忍不住命人关注乔宁的一举一动。
他的那个亲妹妹,是他亲手从母亲腹中剖出来的,对他而言,妹妹就是母亲性命的延续。又加上,是他彼时不够强大,才在走投无路时,将亲妹妹放入盆中,随波逐流。
这十多年来,他每晚都会想到那个小团子浑身发紫的皱巴巴的模样。
甚至因为那时形势紧张,他根本不知妹妹被放入木盆时,是死是活。
妹妹,是他心中难以打开的心结。
听闻下属禀报,卫靖一掌拍在了檀木案桌上:“委实荒谬至极!哪有什么灾星转世一说!”
他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人心难测。
广寒见国公爷罕见动怒,也知晓其中缘由,立刻附和:“乔大爷因着上次掺了一本沈汪良的案子,这就被人暗中陷害,看来有人想将沈汪良之死,彻底压制下去。那陶氏也是卑鄙,趁着自己丈夫出事,就将祸事算在乔四姑娘头上,八成是给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谋婚事。”
乔家长房的两个女儿,一个是领养,另一个是刚寻回不久的亲生女儿。
此事,已是人尽皆知。
一言至此,广寒忽然意识到国公爷不再像从前那般冷漠,问道:“国公爷,您是在担心乔四姑娘?”
卫靖没有隐瞒:“我总觉得,乔四姑娘有些眼熟,她又是孤儿,不知会不会是我要找的人,虽是希望渺茫,但……”若是此生寻不到妹妹,他将来百年之后,有什么颜面站在父亲母亲面前?
广寒大惊:“国公爷,此话当真?那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命人去查看。”
卫靖薄唇猛地一扯:“放肆!不得吓坏了她,我也只是猜测。”
广寒是为数不多知晓秘密的人,这才猛然惊觉,乔四姑娘早已不是那个可怜的小婴孩,她是个大姑娘了,他总不能直接扒了衣裳查看。
广寒更是焦灼:“那、那可如何是好?”
倘若乔宁真是那个女婴,便是他的二小姐了!是将军和夫人留下的血脉!
卫靖缄默片刻:“让人暗中盯着,再想法子接近她,最好是能收买她身边的丫鬟。”
倘若真是妹妹,他会立刻接回来,乔家不是久留之地。那长房夫人陶氏委实歹毒至极!
其实,寻到亲妹的可能性极其渺茫。
那个孩子是否还活着,都未必可知。
卫靖沉吟半晌,交代了下属之后,便入宫了一趟。
康元帝有一个令人诟病的癖好,他并非重欲,却是喜欢收集各色女子,尤其是权臣家中的女子,但凡是他看中之人,定会想方设法纳入宫。从勋贵女子,到市井寻常百姓,皆有他收集的对象。
如今,三宫六院已是人满为患。康元帝还特意命人将冷宫修葺出来,用以安顿后宫嫔妃。
卫贵妃是卫靖的嫡姐,自是逃不了康元帝的魔掌。
至于之前的镇国公夫人,她身为顾家妇,文武兼修,还生得美貌,大抵触碰到了康元帝的某根敏感的神经,遂也威逼利诱,让其入宫,册封为容妃。
那年镇国公下落不明,数十万兵马被困白帝谷,容妃无奈之下,只能从了康元帝。
她入宫之前,在老国公爷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认其为父,让老国公爷亲自送了她入宫。
这桩荒唐事,便是坊间的话本先生也难以杜撰出来。
卫靖每次踏足皇宫,都有种窒息的压抑感。他望着满目的朱墙碧瓦,屋檐腾龙含珠,便会想到边关的森森白骨。瞬间,只余满目冷漠。
“卫国公,贵妃娘娘在与穆少傅品茗,国公爷且随婢子过去。”在凤沼宫接应卫靖的人,是原先卫家的婢女,一见到卫靖,她满目欢喜。
但卫靖并未留意她。
朱珠却不在意,每年只要能见上国公爷一次,她这一年都是欢喜的。
卫靖颔首往前走,剑眉轻蹙。
穆枫眠,太子少师,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奇人,甚至无人知晓他的具体来历。
这就让人不得不防了。
来到抱厦,穆枫眠已不在当场,但卫贵妃对面的茶盏,还腾着热气。
显然,人才刚离开不久。
卫靖直言:“长姐,你与少傅相熟?此人深不可测,长姐定要小心。”
卫贵妃二十六七的年纪,但在后宫依旧艳冠群芳,琼花玉貌,光艳逼人。未曾入宫之前,卫贵妃倒是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奈何天意弄人,其家族获罪,满门流放,如今不知所踪。
卫贵妃亲手给弟弟到了杯茶:“怎么了?有何不妥么?我在宫中无意撞翻过他的棋盘,一来二往便熟悉了。”
卫靖接过茶盏:“无事。”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并不想给长姐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