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痴與宗房之間,又有王珍的人情、王琪的交情在,是怎麼也疏遠不了的,要是無故疏遠,反而沒有道理。落到外人眼中,說不定就成忘恩負義之舉。畢竟,他這個天子「潛邸伴讀」的身份,也是因沾了已故王夫人的光才得來的。
高家與王家不在一個方向,高孟翔很有姐夫的架勢,見三郎醉了,道痴初來乍到,便親自送了兩個小舅子回去,王琪這邊則由陳慶和叫了馬車,送回侍郎宅。
王家的宅子在東城交道口府學胡同,與順天府府學不遠,周邊雖鮮有公侯府邸,卻是文風鼎盛、儒者匯集之地。
府學胡同與貢院大街的房子,向來最是搶手。置辦下這裡的宅子,即便不自己住,往外出租也是極容易出手。
三郎與容娘、順娘幾個之所以沒有順著道痴的要求買個小宅,就是看中這個宅子「可遇不可求」。
道痴到了府學胡同,聽高孟翔介紹了府學,才明白過來自己將來的家還是「學區房」。曉得三郎選定此處,不單單是想要兄弟兩個住的近些的緣故,還有幾分真心打算在裡頭。
畢竟置產的時候,還沒有興王世子進京之事,三郎即便曉得道痴會來京城,也只是求學而已,終於要「落葉歸根」。買了這裡的宅子,不管以後是售是賃,只會增益,不會傷了外九房元氣。加上鄰近都是斯文人家,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此處,道痴看了眼倚在車廂上閉眼小憩的三郎一眼。
去年三郎還如不通世事的稚子,在外一年倒是長大了。
馬車停了。
王宅到了。
道痴扶著三郎下了馬車,高孟翔指了指胡同裡面,道:「二郎家的宅子就在裡面,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只是三郎說你愛潔,粉刷了牆壁,待牆壁幹了,糊了牆紙就能住了。」
道痴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因隔的有些距離,看的也不真切,口中道:「勞煩三哥與高姐夫了費心了。」
高孟翔忙擺手道:「我不過是湊個數罷了,里里外外都是三郎張羅的。」
說話的功夫,宅子裡聽到動靜,「吱呀」聲響,出來個老僕,五十多歲,臉上透著忠厚。
見到三郎與高孟翔忙上前來:「少爺,姑爺。」望向道痴的目光,則是有些疑惑與驚疑。
三郎早已睜開眼,扶著道痴的胳膊將身體站直,道:「二郎,這是安伯。」說著,又對那老僕道:「安伯,這是二郎。」
那老僕一愣,隨即立時屈身要跪。
道痴聽三郎對其稱呼,就曉得眼前這是有淵源的世仆。
就是十二房那邊的管家管事,能得三郎喚聲「某叔」、「某伯」的也是屈指可數,眼前顯然不是尋常管家之流。
道痴不肯受禮,側身避開道:「安伯快起,勿折煞小子。」
三郎上前扶起道:「安伯勿多禮,二郎不是外人。」
高孟翔道:「是啊,安伯快起來。二郎是容娘與三郎的親兄弟,也要隨著他們姊弟兩個叫你一聲安伯,這禮差不多就行了。」
安伯道:「尊卑有別,禮不可廢。」
高孟翔見狀,便低聲對道痴道:「這是岳母乳兄,京里這邊,岳母留了安伯夫婦照看。」
道痴聞言,方明白三郎待其如此客氣的緣故。
雖說在十二房待了短短兩日,可十二房的人事道痴也聽過些,並沒有聽到過著安伯,想來王青洪回鄉「養親」的時候,安伯並沒有跟著去安6。
黃昏時分,天色漸暗,高孟翔就婉拒了三郎的懇留家去了。
道痴隨著三郎進了王宅。
王宅外頭看著很不起眼,裡面卻別有洞天,不是尋常的三進宅子,而是三路,極為寬敞。
進了大門,不過影壁而是去了東路。
東路亦是三進院子,前門緊閉,道痴直接隨著三郎進了二門。
正房三明兩暗,左右各有廂房三間,將近半畝的院子,顯得極為寬敞郎闊,與南邊布局緊湊的宅邸不同。
聽到外頭動靜,上房竹簾挑開,出來個穿著粉紅比甲的丫鬟,笑吟吟迎上來道:「少爺回來了。」
這會兒功夫,西廂房裡也出來個丫鬟,打扮的與相差無幾,只是身上是綠比甲,也跟著迎上來。
見到三郎的時候不必說,見到道痴時,這穿綠的丫鬟的語調中露出幾分驚喜:「啊……瑾少爺……」
這個稱呼,是十二房這邊獨有的,模糊了排行,總不能一本正經的叫道痴「二少爺」,畢竟三郎行三。
道痴抬頭一看,十四、五歲的模樣,雖不是絕色,也是溫婉清秀的模樣。他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青巧?」
那丫鬟使勁點頭道:「正是奴婢。」
三郎揉著太陽穴,看兩人說話,道:「是了,青巧早年還在二郎院子裡當過差。」
那穿粉的丫鬟也給道痴見禮,是道痴認識的,三郎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名叫彤雲。
三郎身邊本有四個大丫鬟,年紀都比三郎要大三、四歲,前些年都婚配出去,獨留下這個彤雲,顯然是「襲人」的角色,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試了「雲雨情」。
還有這個青巧,早年道痴離開十二房後,聽說就去了王楊氏院子裡做粗使。三年功夫,就從粗使做到大丫鬟,又能在三郎身邊當差,顯然是王楊氏信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