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氏能舍了故里,答應隨著孫子移居京城,大半也是因不放心順娘所致。
王琪見他們姊弟親昵,心中酸酸的,嘟囔道:「順娘姐姐眼中就剩下二郎了。」
順娘笑道:「七郎勿惱,我是好幾年不見二郎,才緊著二郎先說話。」
王琪「嘿嘿」兩聲,道:「外甥呢,上回我教了他叫『舅舅』,也不知還會不會叫……」
第一百六十八章見骨肉,暗悔悟
因張家有張老爺在,順娘夫婦就住了後院東廂。總共三間,北面一間是臥房,中間一個小廳,南邊一間由奶娘帶著元郎住著。
招呼道痴與王琪進屋後,順娘便喚奶娘帶著元郎來見舅舅。
王琪早見過兩遭的,道痴還是頭一回見到。
一歲零幾個月大的孩子,穿著身水藍色綢衣,粉雕玉琢的,被奶娘抱進來後,眼睛就粘著順娘身上,張開小嘴:「娘,娘。」
順娘吩咐奶娘道:「快放下來,讓元郎給二舅舅磕頭,七舅舅這裡,也需見禮。」
奶娘方才雖在屋裡,可也聽到外頭動靜,曉得大奶奶娘家來人了。
她立時放下元郎,臘梅在旁早已準備好了繡墊擱在地上。
道痴是舅舅,初次相見,元郎這個外甥自是要行大禮。
只是一歲多的孩子,哪裡會行什麼禮,不過時奶媽扶著跪在繡墊上歪歪腰。
王琪早已忍不住,見元郎給道痴行了禮,便上前彎腰將元郎抱了起來,道:「元郎還記不記得七舅舅?上回來,給你帶雀兒來的?」
元郎倒是不怕生,不過這麼丁點兒的孩子,哪裡會記得事呢?黑漆漆地眼睛望著王琪,白嫩地小臉上帶了幾分懵懂。
王琪臉上露出幾分可憐兮兮,轉向順娘道:「順娘姐姐,外甥這是將我忘得乾淨了?」
順娘笑著說道:「你外甥還小呢。別說七郎才來了兩遭,就是小叔每次回來,都要重叫他認人。」
張家二郎去年入了北城一所書院,住在學院裡,月中月末各放假兩日。
王琪抱著元郎稀罕一陣,看著道痴目不轉睛地望著元郎,反應過來自己「喧賓奪主」,忙將元郎送到道痴懷中,道:「給,抱抱你的大外甥。小傢伙看著不胖,可沉實了,總有二十多來斤。」
道痴很是生疏地接過,雖說兩輩子見過一些嬰孩,可是親近的時候真是不多。就是他看著長大的虎頭,上山的時候也有五、六歲。
他胳膊僵硬的接過,倒是多了幾分緊張,倒不是覺得元郎重,而是覺得這軟軟嫩嫩的,生怕自己抱不對。
元郎則是乖乖地讓抱了,眼中帶了些許好奇,與自己的舅舅大小眼。
這孩子在看什麼?
道痴從那黑漆漆的眼仁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心中也有些奇。這孩子五官不像順娘,除了鼻子與下巴似張慶和外,眉眼也不與張慶和同,不過看著依稀又有些熟悉。
到底像誰呢?
道痴不由多看兩眼,心中大致有數,不免暗中嘆息一聲。這元郎眉眼之間,竟然有幾分像劉大舅。他記得清楚,年前劉大舅到家中做客後,祖母就難過了好幾日。
道痴不解緣故,還是燕嬤嬤悄悄說了,他才曉得老人家是想起亡故的長孫。外甥肖舅,已故大郎長相很像劉大舅。
元郎看來,長相也肖了親娘舅。
這個外甥的「洗三禮」、「滿月禮」、「百日禮」、「抓周禮」,道痴這個舅舅都沒有落下,可眼下到底是甥舅初見,表禮還是要預備的。
他荷包里早放了一枚一寸長、半寸寬的羊脂玉平安無事牌,摸了出來,放在元郎懷裡。又抓了兩個銀錁子,賞了奶娘。
順娘見那玉佩細膩光滑,不是俗物,道:「這好東西,給他倒是可惜了,二郎自己留著帶。」
道痴道:「若不是好東西,也不給外甥。」
骨肉團聚是喜事,可見元郎的長相,他心裡沉甸甸的。王寧氏進京後,兩家總要親熱,見到這樣的元郎,老人家是喜是悲?
不管悲喜,對於年過花甲的老人來說,不停地傷感逝去的親人,都太殘忍。
小孩子最是敏感,道痴這一沉思,元郎臉上便露出幾分怯意,扭著身子,對著順娘伸胳膊。
順娘看了道痴兩眼,臉上的笑淡了,起身接了孩子,哄了兩句,吩咐奶娘抱下去。
見孩子出去,順娘蹙眉,道:「母親生前提提過長兄肖舅,二郎既見了大舅舅,是不是猜出來了?」
道痴點點頭,道:「元郎長得好,只是不知祖母見了會如何?」
王琪見氣氛有異,姊弟兩個說的話也聽不明白,不免有些著急,道:「什麼猜不猜的?什麼意思?外甥這般清俊,叔祖母見了只有愛的,還能有什麼?」
順娘不知不覺紅了眼圈,低聲道:「七郎,元郎肖舅。」
王琪笑道:「外甥肖舅有什麼稀奇,十個外甥里有五個……」說著,覺得不對勁,忙收了話,有些訕訕道:「是像大族兄麼?這……這……這也不是壞事,叔祖母見了元郎,只有更心疼的……」
孩子已經長成這樣,就算擔心也沒有什麼用。
順娘與王寧氏祖孫相依為命,最是孝順不過。道痴怎麼忍心讓她為難,忙開口道:「七哥說的對,祖母這兩年越發愛說古,時而想起父親與兄長都好一陣感傷。等進了京,見了元郎,連帶著對兄長的念想也放在元郎身上,對老人家來說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