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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一乘风

作者:雪脂蜂蜜

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我身上,阵阵山风从我脸上慢慢地拂过,微微缓解了骨头中的剧痛。

我咬咬牙,想撑起身体,可全身毫无力气。眼皮越来越重,痛觉一丝丝抽离,身上的凉意慢慢变成了一种虚无的感觉。

月光很美,透明的夜空蓝晶晶的,风中含着阵阵浓郁的山花香。真想睡着,永远都不醒来。

忽然,一个念头飞快地从我脑海里掠过:晓一,你不能睡,你得照顾行风。

对,我还有小风,我怎么能睡?醒来,快醒。

终于,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风依然安静地坐在我身旁,抬着头茫然地看着山间的月亮,眼睛里一片空洞洞的茫然。精致的脸庞在月光的渲染下美得像幅画,可惜一点生气都没有。

我撑起身体,轻轻地将他的头揽进怀里,安慰道:“没事的,姐姐不会睡,姐姐不会抛下你。”

他仍旧没答话,没反应,扇子般的睫毛安静地垂着,上面挂着一颗晶莹的小露珠。

一阵风吹来,刮得我鼻子发酸,我急忙咬咬牙,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是大人了,大人是不会哭的,我不能哭,我要让小风活下去。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将他移到背上,向前爬去。

可能是好几天没进食的关系,我的手软得像棉花,根本抓不紧地上的草。背上的人也越来越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突然,前方传来爹爹熟悉的声音:“不要再背他了,孩子,你要记住,你是莫晓一,是我莫重天的女儿,你有你自己的命。”

“爹爹?”我艰难地循声抬头望去,哪有爹爹的身影,眼前只有一道深深的悬崖,悬崖下面一片黝黑。我站在悬崖前,双手热呼呼的,一滴滴粘稠的液体正顺着我的指尖往下滴。

我干了些什么,我刚才不是背着小风在地上爬吗,怎么会站在这里?我是谁,我是莫晓一吗?

“你要离开我?”背后又传来了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谁?”我猛地转身,却见一把匕首闪电般地没入了我的胸膛。鲜红的血和着透明的水,顺着剑身源源不断地流到那人手上。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样子,可他的样子一片模糊,怎么都看不清。伤口没有任何感觉,心却疼得快要让我窒息。我不愿相信他能狠下心,却又不得不信,因为他已经做过好几次了。

“你……”我想说点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谁呢?小风。可小风又是谁,我能和他说些什么?

他抬起手,轻柔地替我抹掉脸上的水珠:“不许死,不要死,不许丢下我。”

我根本不想死,是你要我死。

在本能的驱使下,我向后一倒。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封住了我的七窍。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手将我牢牢抓住,我挣扎了两下,终于沉入了了无尽的黑暗。

梦醒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碧蓝的天,还有几朵移动着的云。我试着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人点了穴道,全身麻木,手脚又冰又凉,根本动弹不了,怪不得会做怪梦。

这时,一张堆满假笑的脸凑到了我的头顶:“晓一,醒了?”

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盘在脑后,用树枝固定,精明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一看就知道是我那输得精光的师傅。

“师……”刚一开口,她眼疾手快地将一颗辛辣的药丸丢进了我的喉咙,然后解开了我的穴道。

“早上一粒药,别忘了。”

我被呛得眼泪直流,赶紧坐起身,伸着脖子将那颗难吃的药咽了下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好,这次她比较讲究,给我留下了发带。再看看四周,我们坐在一辆破破烂烂,散发着阵阵农肥味的驴拉板车上。枣红马,簇新的马车以及装财物的包裹早已不见踪影。

师傅背对着我,心虚地甩着驴鞭:“晓一啊,师傅只是借借你的项链,等赢了钱师傅一定还你。”

叹了一口气,我无奈地从布袋中掏出账本,问:“这次又借了多少银两?”

“嘿嘿,三百八十二两……”

我吓得连手都哆嗦了,失声叫道:“哇,太难得了,你竟然没把给我卖了!”

师傅回过头,脸上得意的表情活像一只咬了鸡的狗:“别急嘛,群英会嘛就是打架会,哪天没有十几个人断手断腿,是我捞钱的大好时机。我们这一趟不光能把债还清,还能把你的嫁妆挣出来呢。对了,你想不想见你的未婚夫君,他这回肯定也会去灵峰。”

我气得脑瓜子隐隐作痛,可又无计可施。

师傅叫司徒杜娘,是个大夫,接骨手法高超,天下无人能及,原本有个外号唤“接骨圣手”。可她嗜赌成性,还十赌九输。每次拿到就诊金立刻去赌坊,押一两输二两,押二两输四两,不光输掉了大半家产,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天天上门。不知何时,有人给她起了一个新外号,“司徒赌娘”。

前一阵子听说灵峰要召开群英会,群英会原本五年举办一次,这场大会将选出整个武林中最强的人。在群英大会上称霸的人,将被冠以武宗的称号,并获得当今皇上御赐金牌一块,载入史册。因为战乱,群英会停办了两届,如今再次举行,自然吸引了天下众英豪。为了躲债,也为了赚钱,我和师傅变卖了仅剩的家产前往灵峰。不曾想,最后这点家产又被师傅输了。还好,我的鞋底的暗格里还藏着一点碎银子,不然我们今天就得饿死。

见我望着天发呆,师傅讨好似的问:“晓一,你在想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答:“在想我们明天吃什么,后天吃什么,大后天吃什么。”

“急什么,你的未婚夫家有钱,过两天你嫁了人咱啥也不愁了。我也不要太多彩礼,随便修个庄园,请十几个下人也就行了……”

听她又开始胡言乱语,我捂住了双耳。

所谓的未婚夫是孟家三公子,上次孟三公子骑马掉下悬崖,全身骨头断了几十处,幸得师傅医治,半点后遗症没落下。孟家老太太喜极,问师傅要多少酬金,师傅见人家家大业大眼馋,便主动替我求亲。孟家老太太没料到师傅会提这种要求,用以后再谈来推脱,师傅便一厢情愿地认为人家应了婚事。

为什么爹爹会和师傅这种人是好朋友呢?我欲哭无泪。

爹爹是一名刀客,娘亲离家出走后我和他流浪了好多年,十一二岁的时我摔坏了脑袋,什么事都记不得,什么人都不认得,爹爹便将我送到师傅身边治病。前年我的病刚好爹爹便得了急病,过世前将我托付给师傅照顾。

照顾?笑话,我照顾她才是真的。

林中的天气变化多端,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中午便乌云密布,天边传来了沉闷的雷声。还没等我们找到什么落脚地儿豆大的雨便刷刷落下,打得人生疼。老驴赖在道上,怎么抽都不挪脚。我只好下车拖着老驴往前走,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乡野小店,我已累得全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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