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云岫不做声,把玩着手里的青瓷酒盏,少顷才道“赵霁呢”
“已经出城。”
居云岫点头,道“叫心月来一趟。”
自从赵霁走后,心月的心里就一直不平静,等到扶风的传令时,反倒踏实了。
今日不算阴天,日头浮在云后,光线荧荧,然而风里依然透着寒气,来到秋水苑后,心月向坐在石桌前的人行礼。
居云岫开门见山“我要去邙山,劳烦夫人陪同一趟。”
心月攥紧袖口,想到同往邙山的赵霁,大概已猜出内情。
“是。”
她没有任何疑问,抵抗,居云岫不由多看她一眼。
庭院里秋风萧瑟,心月垂着眉眼,温驯的神情里透着苍白的哀愁,以及一丝近乎决绝的凛然。
她大概是在心里做起最坏的打断了。
居云岫眸光黯淡下来,想到后面要面临的处境,心头不由一涩。
“夫人放心,长安还有故人守候,我会竭力护你周全的。”
说罢,居云岫不再看心月,向扶风吩咐“传令下去,包围赵府。”
“是”
扶风极快领命,健步走出庭院,很快,一大批待命墙外的王府护卫冲入府里,封锁各个出口、院落,仆从的惊叫声、主人的呵斥声隔着墙垣传来,惊惶无措。
心月站在原地,手心渗着冷汗。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天高云厚,肃杀秋风吹卷漫山草木,飒飒声似奔腾的战马从四方驰来。
邙山山脚,一声声号角冲天而起,震天动地的鼓声紧跟着回荡山坳。
三万名禁军在号令声里变换着队形,倏而攻,倏而守,倏而围,倏而撤,呐喊声似洪流一般,冲向八方。
这是秋猎的第一项活动,军演。
看台建在靠山平地上,座次俨然,视野开阔,皇帝身着一袭明黄色龙纹胡服坐在上,看了半晌后,对身侧的赵霁道“以前神策军军纪散漫,被你管这一年,是大有长进了。”
赵霁称不敢,谦虚道“陛下下令整治,将士们怎敢不改陋习臣不过是借着陛下的光,讨了点军功罢了。”
皇帝笑,然而眼里并无笑影。
居桁坐在一边,闻言冷哂“赵大人自谦了,没点硬本事,谁能在一年内把神策军训成这模样照孤看啊,你就是个领兵奇才。父皇,您说是吧”
皇帝望着前方整齐划一的禁军,神态漠然,没有做声。
居昊知道居桁这一句看似对赵霁的夸赞,实则是在利用父皇的多疑,诱导其忌惮赵霁,嗤一声,讽刺“整整军纪就叫领兵奇才,照皇兄这要求,我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能胜任羽林郎将一职,替皇兄守卫宫城,是不是也算奇才一个啊”
居桁听他提起羽林郎将这个职务,想到居云岫向自己告的内容,压着满腔悲愤,笑“怎么,四弟这是要跟赵大人比一比了”
居昊道“本来没这打算,可皇兄当着我的面这样盛赞赵大人,我这做弟弟的实在有些吃味,正巧今日秋猎第一场,那我斗胆邀赵大人来比一比吧。”
说着,侧向赵霁“就以一日之内,谁所获猎物最多为胜,赵大人意下如何”
赵霁淡声道“殿下相邀,臣自然不敢不应,可这狩猎一事本就是殿下专长,而非赵某所擅,这一局,应该不用比也知道结果的。”
居昊笑道“这有什么,既然皇兄看重你,那你就让皇兄帮帮你呗。”
居桁眉头一皱。
居昊朝他道“皇兄,据我所知,赵大人的确不擅狩猎,可弟弟我又实在想比一场,不如今日就由你二人结盟,来跟我一较高下吧”
居桁绷着脸,心知这是在拉自己入局,方便稍后埋伏行刺,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嘴脸,心中又悲又怒又恨。
“既然四弟相求,那,孤就成全你吧。”
居昊盯着居桁的眼睛,看到那里面的神色,眉峰微拢,倒不多疑,回头冲皇帝道“父皇,那今日就先委屈您替我跟皇兄、赵大人当一回判官了。”
秋猎共有十日,头一天的狩猎意外情况最多,一般来说,皇帝是不会急着参与的。
“获胜者,朕有赏赐。”
三人便知这是支持的意思,齐声谢恩。
很快,台下军演结束,三万禁军由各自将帅带走,各司其职,居桁等人的扈从把猎犬、战马、弓箭等送到台下。
一声哨响后,三队骑兵向着树林扬尘而去,皇帝坐在看台上,望着那一片弥漫虚空的尘土,眼底慢慢涌出寒芒。
随之浮现于眼前的,是这半年来一桩又一桩离奇古怪、骇人视听的事件。
至今查无凶手、疑云团团的居胤暴毙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