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辰踹他一腳:「我何曾不要臉面了!」
魏臨輕巧躲開,嘴皮子卻不停:「方姑娘想對付何家,必須如履薄冰,不能讓旁人輕易瞧出她的心思。可公子你每回都要逗她氣她,她當然要遠著你。」
江與辰心頭憋悶難當,從前恣肆的聲調也失落了:「既然她有這麼多的顧慮,在她扳倒何家之前,我不去見她就是了。不過,她若是遇上什麼難處,你得讓余照立刻告訴我。」
魏臨應了一聲,想起曾家和王家的事:「公子,曾得功今兒晌午才拿到銀錢,與王娘子和離,下午他就在京中四處相看宅院,又要媒婆給他說門的親事。」
「我看他是被銀子沖昏了頭。」江與辰搖頭冷笑。「就這?還榜眼?還飽讀詩書?朝中到底都是誰在做官!」
他低頭掃了一眼桌案上的經書制義,暗忖若是做官都做成曾得功那樣,只怕國朝早晚無人。
此時,曾得功正從媒婆家離開,坐著織錦懸燈的大馬車,在夜色中停在梁王府的角門外。
守門小廝見他突然深夜來訪,有些吃驚,飛快報與元軾知道,才領他進了內院。
入夜前,元軾已從暗衛那得知,曾得功拿了王家給的現銀,四處看房,求娶婦。
雖說這兩件事做得不大高調,可既然做了,就會有人張揚。元軾忙著打點,按下消息,心裡早就存了七八分的氣,這會見曾得功不經通問,便私自來訪,更是憤怒異常。
可曾得功手裡有了銀錢,腰杆也直了,見了元軾,一臉的無所顧忌,隨意拜了拜,兀自開口道:
「王爺前幾日答應保下官,下官心裡甚是感激。但如今下官才和王家斷了親,多少得避避風頭,還請王爺再幫下官一回,求個外放的職。」
元軾心中冷笑,面色卻反倒和善起來,緩緩飲了一口茶:「曾郎中,這才幾日未見,你便轉了念頭,想求個外放的職了。」
曾得功只當他是在同自己閒談商議,臉上不由地閃過幾絲得意:「下官滿心裡願意留在京中,繼續輔佐王爺。都怪那王同敞,非要讓女兒與下官和離,下官在王家把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就是不鬆口。
王爺,下官也是沒法子,王同敞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如今兩家斷了親,他定不會讓下官好過。外放不過是權宜之計,王爺保下官一條仕途路,等這陣風過去了,下官重返京都,自然唯王爺馬是瞻。」
元軾擱下茶盞,指尖在桌几上敲著,噠噠的聲響似有若無:「你說的辦法也不是不行,只是本王如今在京中根基不穩,又失了你這個左膀右臂,貿然出頭為你求一個外放的閒職,怕是本王多年經營的閒散名聲,要從此匿跡。曾郎中,你既為本王做事,自該多多思慮主上的處境和安危才好……」
「王爺。」曾得功忽然出口打斷他的話。「王爺方才也說了,下官在京中為王爺幾番籌謀,聯絡何家,相助張校尉,零零總總的人情關係,王爺頂著『閒散』的名聲,不好出頭,都是下官在幫著打點。
若是下官在京中被都察院參得狠了,那幫子文臣心念一起,捏住陳容容,非要把下官查個底朝天,下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進了大牢,只怕沒等用刑就要把和王爺的事,盡數招了。」
元軾指尖頓住,目光一凜,轉瞬間垂了眉,再抬頭時,眉眼間已現出和善笑意:「曾郎中如此說,便是見外了。你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當風雨同舟,本王豈能讓你無端端下獄?」
他起身走到曾得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曾郎中為本王鞠躬盡瘁,本王心裡感念萬分。你只管家去,不出三日,自會有外放的消息送到府上來。」
曾得功頓時安了心,滿臉堆笑,眼中神色大為自得:「多謝王爺相助,等下官返京,定做王爺的馬前卒,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說罷,他拱了拱手,快步離開。
曾得功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元軾卻定定地站在方才兩人對話之處,許久也未曾挪動分毫。
時已隆冬,京都的雪下得頗重,仿佛每一次的降落,都擲地有聲。
像是要把世間一切的荒謬狠戾,盡數遮蔽。
「來人。」
暗衛悄然現身,正對元軾一跪。
「冬雪如斯,正宜煥。」
……
翌日,未到午時,吏部郎中曾得功在家中含愧自盡的消息,傳遍京都。
余照把這個消息說給方如逸聽時,嗓音直發顫,可方如逸卻平靜如常。
此事,不消問也知是元軾手筆。
他本就是個面善心毒之人,曾得功那般張狂,不知收斂,前腳才拿了王家給的銀錢,後腳便要置辦宅院,求娶婦。如此不懂藏鋒的臂膀,就算元軾再怎麼捨不得,也得狠狠斬斷。
曾得功不是元軾殺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卻是她方如逸介入京中局勢,小有所成的第一步。
方如逸緩緩拉起衣袖,那日在劉家花肆受過的傷,已然結痂。
自己動手並不難,難的是借刀殺人,還要全身而退,甚至成為受害心驚之人,讓元軾對她時時同情,處處憐惜。
從前,她不懂隱藏心思,喜怒哀樂全往臉上擺。
重活一世才知,自己那張微微蹙眉,盈盈蓄淚,便楚楚可憐的面容,是多麼有用,竟能騙得旁人毫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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