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九牧这样笑起来……叫人觉得他整张脸上一片纯净,甚至显出点过于纯净的脆弱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春河总觉得在场的老年人也好像忽然之间都被他蛊惑,同时怀有了对晚辈的无限爱护,对他的提议表示无限赞同。
真是完全看不出是个恶劣的人啊。
九牧摘下手套,摸出个烟盒来:“你抽烟吗?”
春河还在生气,闻言并没理他。
九牧站了起来:“不抽烟的话,你再帮忙煮点红豆吧。”他伸手在春河肩上轻轻一按,“哥哥。”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春河舀红豆馅的手却忽然一抖。那一声“哥哥”好像一根羽毛,在他耳尖挠了一下。
直到九牧走出门,春河还觉得肩上被他触碰的地方有种不正常的热度。他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红豆饼上。这只是九牧的恶作剧而已,他不该放在心上的。
“那个新来的年轻人也太冒失了。”
春河刚刚包好一盘红豆饼,想把偷懒的九牧抓回去,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他站在屋子里,只看到户外走廊上九牧的大衣一角被风吹起,便没办法再往前走了。
“是啊,本来一起做点吃的,不过是我们这些老年人打一下退休后的时间嘛。”
“最后还闹得大家很有压力。”
九牧手肘撑在栏杆上,只是一言不地又点了一支烟。
春河默默退了回去。
九牧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身的冷风。春河板着脸对他下了命令:“你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我叫你什么了?”九牧无所谓地问。
春河顿了顿,却不知怎的没能说出那个称呼。
九牧掀眼看他,笑了:“当着别人不许,还是私下里也不许?”
春河偏过头去:“你长得像十野。这么叫我,我会……”
我会没有办法拒绝。
“你又没见过十野。”九牧一声哂笑,“如果你觉得我长得像十野的话……我正好有个妹妹,你要不要跟她结婚?”
春河赌气一般把面团用力一拍:“像也没有用,我只喜欢十野。”
九牧看了看他,罕见地没有说话。
那天春河也没有再说什么。红豆饼的香气似乎对他来说不再有意义了,明明一起做红豆饼的活动本质上是种娱乐和社交,但他拿出了对待工作的沉默而认真,又拒绝付出多余情绪的态度。他安静地做完了所有的事,又默默留到最后,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干净才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才又检查了一遍电源,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那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九牧说得没错。
终于结束了,不用再对着谁保持微笑了。以后不要再和这群人一起玩了。又是这种想法。好像每逢聚会,到最后都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这么失落吗?”
九牧站在门边,指尖又夹了只烟,他竟然没走。
“你不是和繁津婆婆一起走了吗?”春河没什么好气地问。
九牧眼神落在他身上:“忘带一样东西。”
春河没搭话,他拿肩膀撞开九牧,拄着拐杖独自往公寓楼走去。
“没必要这么失落吧。也许过不了几年你就搬走了,也许又过不了几年。这些老人就死掉了。”九牧在他身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