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严律是被胡旭杰喊醒的,其他人已做好准备,隋辨扛着材料,肖点星和董鹿等人拿着装符纸和法器的箱子等在车外。
严律睡了一觉,却还没忘了晚饭时薛清极在他嘴里夺食的事情,下意识看了眼这位仁兄。
薛清极好似无事发生,将平板和耳机都放好,自己也走下车来,并在严律看向他时对上了视线,又是温和一笑。
笑得严律赶紧挪开眼。
几人借着月色向求鲤江那棵槐树走去,临近地方,却听到走在前面的董鹿“咦”了一声,扭头对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
一行人立刻停下步子,严律顺着董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求鲤江边一个人影连走带跑地远远过来。
人影跌跌撞撞,好像不大正常的样子。
借着月色看去,竟好像是疯女人赵红玫。
第21章
月色下江水铺满鱼鳞似的波光,腥臭味在夏夜的闷热中发酵蒸腾。
赵红玫就在这样苍白发臭的月光下边走边跳,还穿着之前那件宽松肥大又破破烂烂的艳红色短袖,脚上的鞋不知道在哪里走丢了一只,披头散发。
她看起来心情极好,边前进还会扭动身体转圈摆手,像在跳那种常见到的老年广场舞,只是歪歪扭扭,整个人显得十分怪异。
在深夜郊外的江畔看到一个这样边跳舞边前进的人影,实在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肖点星头发差点竖起,几乎要尖叫,被董鹿一把捂住嘴。
“她不是已经回娘家了吗?”董鹿小声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跑出来,难道不该回小堃村么?”
薛清极眯着眼瞧着那个疯疯癫癫的身影,脑海中薛国祥和唐芽在饭桌上交谈的模样又浮起。
——“那女的看来是疯得厉害,边走边跳舞,怪可怜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里苦才冲着江里去,她家里人在干什么,也不看着点儿。”
对话一清晰,记忆中模糊的面孔也跟着清楚不少。
这对夫妻俩虽是仙门剑修,外貌却与寻常人家的父母无异。薛国祥两鬓已略微发白,唐芽眼尾也有浅浅的皱纹,或许是因为有个呆傻的儿子,两人比同龄人看起来更老些,但给孩子夹菜时依旧眼中带笑。
——“臭小子,专门给你买街口那家猪耳朵回来凉拌,多吃点儿!”
肩膀被人拍了拍,薛清极猛地回过神,严律咬着烟看着他,皱着眉:“想啥呢?喊你也没反应。”
“……想起些这躯壳以前的记忆,”薛清极慢慢道,“薛家夫妇之前在江边看到的疯女人也是边走边跳,应该就是赵红玫。”
严律多瞧了他两眼,这人天生仿佛就是副笑模样,看不出是个什么想法:“先跟过去看看她想干什么,这二半夜的跑江边儿,哪怕是个疯子也不正常。”
都是身上有些修为的人,悄默声地接近个疯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红玫跳着古怪的舞蹈沿着求鲤江跑得飞快,严律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本想看她要在哪里停下做些什么事情,却没想到这女人来到槐树附近,一个磕巴都没打,向前一跃就直接跳进了江里。
身后一行人压根没反应过来,愣了半秒,赵红玫已经开始朝着河的更深处游去。
“她想自杀?”胡旭杰惊了,“不对呀,她会游泳,跳河自杀能行吗?”
严律朝着江那边跑:“就算她会游泳,那江里的水溺子也不会让她游起来!”
他说完就要跳下江,没想到隋辨窜得比他更快,蹬掉鞋人就进了江里,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再出来时已经到了赵红玫身边儿。
“插个鳍就是鱼啊,”孙化玉体力方面不太行,落在后头才跑到,气喘吁吁地惊叹,“水性也太好了!”
严律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被个小辈儿超车,没空多说,带着胡旭杰紧随其后扎进水中,身后“扑通扑通”传来跳水声,董鹿和肖点星也会游泳,跟着下了江。
赵红玫也不知道是因为疯还是别的,那么大动静都没能让她回头,划拉着四肢一个劲儿朝江中游,被隋辨拉住了也不管,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好像那里有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东西。
好在隋辨拖慢了她的速度,后入水的几人这才追上了赵红玫,互相配合着拽着她向岸上游去。
赵红玫不断挣扎扑腾,几次要挣脱束缚,甚至抓伤了肖点星的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鹿姐,你有没有带那个什么定身的符纸,给她来一下成不成!你看看我这胳膊,还没人敢这么弄我呢——”
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原本游得好好的隋辨忽然叫了声,脚脖子被狠狠一拽,人直接被拖进了水里。严律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却被连带着一起拖入水中。
“严哥!隋辨!”胡旭杰和肖点星董鹿大惊失色,扭头要下潜。
四周江水忽然如沸腾般翻涌滚动,岸上薛清极厉声道:“立刻上岸,水中孽灵有异变!”
他再顾不上自己就这一套衣裤,当即下河,结剑指劈向严律沉下去的地方,凌厉灵光剑锋般削进水中。
胡旭杰将赵红玫一推,强行将她朝着岸上推了一大截,自己潜入水中找严律。
肖点星和董鹿被激出了潜能,俩人如壮士般扯着赵红玫冲到岸边,岸上两个医修都不会游泳,急得跪趴在江畔伸长了手,希望能尽快拉住江中的同门。
薛清极一道剑光劈过,却没见到效果,反倒是江心中浮起数头水溺子,白腻的身体在月光下反着死气沉沉的光。
“这……这好像跟以前的水溺子不一样,”孙化玉在岸上惊恐地喊道,“天哪,竟然已经二度融合了!那、那隋辨和严哥他们被拖下去还能上来吗?”
说完却眼前突然一花,离岸极近的地方钻出数头小卡车似的孽灵,肿胀的躯体如墙壁般横在面前。
肖点星与董鹿还在朝着岸上游,被这一冲差点翻个跟头,抓着赵红玫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没有了束缚的赵红玫忽然露出恍惚的笑容,好似要拥抱一般朝着那些肉蜈蚣样的孽灵张开双臂,口中喃喃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词句。
水溺子似有所感,悬在顶端勉强算是“头”的部位裂开一条缝,越张越大,如一张大口自上而下地压在赵红玫头顶,要将她整个人吸入口中。
“孽畜!”董鹿掏出一只叠好的纸器,危急时刻竟没靠血水只凭灵力催动便化作一把小巧手木仓,对着水溺子的头顶就是一家伙。
水溺子发出一声咆哮,头顶那个头似的肉瘤应声而裂,没等董鹿缓一口气儿,另一头水溺子便又咧开了嘴俯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