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开始,随后凌初越来越频繁的,在紫微宫里看到那些曾经生过的幻影。
“陛下,霍某倒是真的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想着翻身”这一次,是在寝殿深处的床榻边。
指尖已经深深地扎入了手心,凌初清晰地看到,霍廷昱一脸暴戾地紧紧掐住小皇帝的脖子,全然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死死按在龙塌上“平阳侯魏国公秦将军京中能对霍某产生威胁的,又可能会对陛下忠心的几个人都在这里,陛下的眼光可实在不错。”
听到霍廷昱报出的几个人名,凌初就愣在当场,他失神地看着那残忍的幻想,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这不是今生生过的事情,而是前世。
因为,今生的小皇帝已经猜到了世家的打算,不可能再费尽心思,向被世家控制或笼络的武将侯门求助。
霍廷昱的话也算是验证了凌初的猜测“如果陛下这封血书真的顺利传了出去,霍某的确会有大麻烦。”
“但是陛下你知道吗”可是霍廷昱接下来的话却是令凌初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浸在了冰雪里,“你的血书,可是平阳侯亲自交给我的。”
什么凌初几乎不敢置信。
原来,前世的小皇帝竟然是向自己的养父,平阳侯传递过血书求救的吗
而收到血书的平阳侯,却转手就把小皇帝求救的心思卖给了霍廷昱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自己都全部不知道
“哈哈哈哈”霍廷昱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凌初的耳际,他张大着嘴巴,只觉得自己如身在地狱里,而幻影里声音依旧在给他暴击,“陛下,没有人能救你,更没有人想救你”
幻影中小皇帝的信念,似乎和现实中的凌初一样被霍廷昱的言语给击碎了。他本来拼命去掰霍廷昱铁掌的双手,陡然间失去了力度,顾不上已经被憋红的面孔,默默垂落在了床榻上。
一片绝望之中,凌初清楚地看到,小皇帝颤抖的羽睫下,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那是凌初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陛下哭泣,却是在这般不堪的情况下撞见。
“啊”凌初绝望到几欲疯,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此刻的小皇帝内心到底是多么绝望和悲凉。
前世的他,为什么那么愚昧而轻信,平白无故就听信了旁人的谎言
前世的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孤零零被霍廷昱囚禁了那么久的小皇帝
陷入了癫狂的凌初再也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他的整个眼睛都是红的,其中的疯狂之色,更是看得人头皮麻。
在旁人看来,不知生了什么,凌初突然间就像是个疯子一样,疯狂地追究着十年前先帝死亡时的推手,以及更早之前帮助过霍廷昱谋反的人。
不说那霍廷昱的生父生母,就是霍家村都遭到了凌初的猛烈的报复,吉祥看着凌初做的一切都暗自心惊,几次想劝说一二,但对上他血红的眼睛,忽然就没有开口的勇气。
这是吉祥第一次在凌初眼中看到如此深厚的杀意,哪怕当年知道先帝死亡的真正原因也没有让他这般失态。
所幸,凌初的怒火与大多朝臣无关,更不涉及江山社稷,吉祥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劝谏之词吞进了肚子里。
然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亡羊补牢之措,都无济于事。
紫微宫里时不时出现的幻影已经成了凌初的噩梦,很多时候,凌初都不敢再看,也不忍再看。
但是,他又不愿意搬离紫微宫,不愿意错过难得的,可以再次看见小皇帝的机会。
于是,那无孔不入的声音依旧会如幽魂一般缠绕着他,只要他身在紫微宫,就没法避免。
“陛下,你在床上,为什么从来不叫”这是得意忘形的声音。
“别咬唇,乖,叫出来,我想听。”这是欺瞒哄骗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叫”这是无端暴怒的声音。
“那这样吧,陛下你一天不叫,凤仪宫里那个,就一天没饭吃。”这是无耻威胁的声音。
床榻间沉默良久,才传来细微的,接近啜泣的喘息,如鹄雁濒死时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