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往我這兒遞話,說笑的,認真的,求我主持公道的。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把他們糊弄過去了都。」周小筠擺擺手,「聽煩了,膩了,聽了一輩子,耳根子就沒有過消停,爭來爭去的做什麼呢,吃穿用度只需這麼多,把自個兒的日子過清透,比什麼都重要。」
岳靳成不言語。
周小筠說:「這一點,佳希就比你強。」
岳靳成別過臉。
奶奶是他生命里為數不多的暖房,在她面前,無需強忍克制。
他沉聲,「我只想給她一個好生活,我有錯嗎?」
「你大錯特錯。」周小筠提聲,中氣十足,「你覺得的好,有沒有想過,並不是她覺著的好?你喜歡她,不正是看中了她與旁的人不一樣嗎,既然是你喜歡的特質,你又為什麼,非要磨平,消融掉呢?我真是無法理解。」
煙花狂轟亂炸,該是年倒計時。
老少立於黑夜裡,齊齊抬頭看向黑夜。
心境不同,不必道破,正如此時。
岳靳成倏地觸動,縱使看同一場煙花,所思所想也如山水之別,但又何妨呢?煙花還是這場煙花,於黑夜漫舞,明滅從容。
周小筠年紀大了,受不得寒夜。
岳靳成扶她回房,主動求緩,「您趕緊休息,明天初一,我去祠堂請香聽經,您放心,我心裡有譜。」
零點鐘聲至,夜空燙得像白晝。
在轟鳴熱烈里,岳靳成聽到周小筠說:「年快樂啊,我們成成。」
她蒼老的手,溫暖而有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背。
這成了岳靳成,很多很多年後,仍無法淡忘的溫度。
只此一次,再難重溫。
晨間第一頓,是滿苑的初一習俗。
豐盛,隆重,寓意博頭彩。
劉叔還放了兩掛紅燭鞭炮,熱騰轟然好不喜慶。
室內有暖氣,岳靳成只穿一件米杏色的羊絨衫,貼合腰身,正在給幾位官員打拜年電話。
岳嘉一的著裝很應景,中式盤扣風的長羽絨,小劉海梳得齊整,瑩雪相映,眼睛亮堂堂的,和他臉上的笑容相得益彰。
這娃頑皮得很,和劉叔堆雪人,還把岳靳成的墨鏡給雪人帶上。
岳靳成瞥一眼,幾萬的眼鏡就這麼被他給造沒了。
周小筠一早上在祠堂,大約有很多話要與菩薩說,這會才步履蹣跚地走出。
她的棉襖是暗調,金線穿梭,低調的華美,肩上沾染幾縷清幽檀香,竄入鼻間,靜心醒神。
「媽媽!!」
這時,岳嘉一的驚喜尖叫從院外傳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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