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舌帽兴奋地说:“他肯定还会去的,我们去赌场等着他!王八蛋!总算逮住他了!”
黑礼帽脸上也现出了笑容,朝餐桌旁的一男三女拱手道:“刚才让你们受惊吓了,实在抱歉。”
庞金海赶紧还礼:“没事没事,希望你们能抓到张伯良,让这个无耻的叛徒受到惩罚。”
黑礼帽朝他的同伴歪了歪嘴:“我们走!”
凶恶的鸭舌帽忽然变得很客气,他拱了拱手,说了声后会有期,跟着黑礼帽走了。
大门咣当响了一下。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吁了口气,似乎丢失的魂灵又回来了。
在一片静谧中,沈卉忽然掩面啜泣。
庞金海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总算有惊无险,还哭什么呀。”
沈卉哽咽道:“金海,我……我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这话什么意思?”庞金海一脸讶异:“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沈卉接过女儿递上的手帕,擦了擦眼泪:“不瞒你说,此前我一直怀疑你骗我,张伯良的事也许另有蹊跷……”
庞金海瞪大了眼睛:“另有蹊跷?此话怎讲?”
沈卉红着脸,吞吞吐吐道:“这……怎么说呢……我没法向你解释,反正怀疑你就是了。”
“明白了,我明白了,”庞金海喃喃道:“莫非你怀疑我搞阴谋诡计,陷害永年?”
沈卉脸更红了,目光躲躲闪闪,像是要找地方藏起来。
庞金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又拿起了自己的皮包。
沈卉奔过去拦住他:“干什么呀你?”
庞金海板着脸说:“我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我本以为你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我,看来我错了。”
“对不起金海,你千万别见怪。”沈卉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说:“我真是昏头了,竟然怀疑到你身上。自从永年进了监狱,我心里一直乱糟糟的,成天一个人胡思乱想……”
“好了,别说了,我都理解。”庞金海打断她:“我不会怪你的,永远不会,这你应该知道。”
沈卉松了口气:“谢谢,这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也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庞金海再次打断她:“在你心里,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的语气表情充满哀伤,让人心痛。
他接着说:“好在永年刑期就快满了,我也该抽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明天我把工厂的账目整理一下,尽快交给你。再见。”
他从沈卉身旁绕过去,快步离开。
沈卉追到大门口:“等一等!金海,等一等!”
庞金海回头看了看她,停了几秒钟,还是大踏步走了。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他没带伞,也没叫三轮车,任凭冰凉的雨丝落在他头上脸上,又顺着脖子淌进衣服里,又湿又冷。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戏还没演完,沈卉还在那里看着他,他要做出很受伤的样子,给这场戏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场戏真的太精彩了。本来他还有些担心,生怕那两个扮演军统的家伙会露馅,把事情搞砸,但结果却非常好,好得异乎寻常。
那两个家伙演得很出色,真像那么回事。尤其是那一记耳光,堪称即兴挥的杰作。虽然被打得很疼,他还是要为他们点赞,那记耳光把沈卉对他的怀疑彻底打掉了。
不过归根结底,这场精彩的演出主要还是他的功劳,因为他身兼二职,既是导演又是演员,他的演技比那二人更好,最后撂挑子的桥段更是神来之笔!
现在沈卉非但消除了疑虑,还觉得有愧于他,对他怀着深深的歉意,原本糟糕的局面完全反转过来了。
庞金海非常得意,这条移花接木之计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简直妙不可言!回想刚才沈卉求他的情形,他差点笑出声来。这正应了那句话:把别人卖了,别人还替你数钱。
他冒着细雨,迈着轻松的、舞蹈般的步伐穿过三条横马路,走进一条幽深的弄堂。
上海的弄堂就像魔术师的大袍子,包罗万象。他进入的这条弄堂虽然没有赌场,但有茶馆、浴室、饭庄、杂货铺等等。黑礼帽和鸭舌帽正坐在茶馆里,眼巴巴的等着拿酬金。
庞金海走进茶馆,把两只装钱的信封交给他们。
鸭舌帽打开信封,用手指蘸着唾沫,喜滋滋数钞票:“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那副模样实在难看,大概他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相比之下,黑礼帽就绅士多了。他打开信封瞧了瞧,蹙眉道:“庞先生,咱们说好的,酬金之外还有奖金……”
“奖金已经给了。”庞金海打断他说。
“给了?在哪儿?”黑礼帽困惑地问。
庞金海朝旁边的鸭舌帽努了努嘴:“跟他要吧,在他那儿。”
鸭舌帽眼睛一瞪:“什么在我这儿?你胡说什么!”
庞金海笑笑说:“楼上房间里有钱,还有饰,你搜查的时候没顺手牵羊捞一点?”
“没有!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