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很嚣张,连一个岗哨都没放。他俩毫无阻隔地进入村子,以房屋做掩护,慢慢朝出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那个地方是村子中央的打谷场,许多老百姓被鬼子包围在那儿,男女老幼,黑压压一片,估计有好几百人。打谷场边上架着两挺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林永年和小泥鳅躲在暗处窥视。只见鬼子兵把一名乡绅模样的老者从人群中拽了出来。一个日军少佐朝翻译官吼了几句。
翻译官回头对老者说:“太君有情报,美国飞行员肯定被你们藏起来了!交出来没你们的事,否则就拿你开刀!你听明白没有?”
老者说了什么听不太清,总之惹怒了那个少佐,他举起指挥刀朝老者砍去,寒光一闪,老者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他随后又加上一刀,切断了老者的咽喉。
望着老者血淋淋的尸体,老百姓一阵骚动,哭声、喊叫声响成一片。
那个少佐朝翻译官咆哮:“你告诉他们,把美国飞行员交出来,否则统统死啦死啦的!”
翻译官是个文绉绉的人,他也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日军少佐大怒,打了他两记耳光。翻译官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少佐的话向老百姓转述了一遍。
老百姓停止了骚动,但没有一个人开口,打谷场上死一般寂静。这是极度的蔑视,这是无声的抗争。
好几分钟过去了,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那个日军少佐脸色铁青,朝机枪手扬了扬指挥刀:“准备开火!杀光这些支那猪!”
林永年听得明明白白,他猛地从藏身处冲出来,用日语大叫:“等一等!不要开火!不要开火!”
打谷场上所有的人——老百姓和日本鬼子,全都吃了一惊,全部目光都集中到林永年身上。
林永年大步走向那个少佐,小泥鳅紧随其后。
那个少佐盯着林永年问:“你是什么人?”
林永年用流利的日语说:“我姓林,曾在日本留学多年,喜欢日本的一切,愿意跟皇军合作,共建皇道乐土。由于我表亲日言论,国民党当局逮捕了我,把我关进了监狱。”
他指了指小泥鳅,接着说:“不久前我趁局势混乱,在这位小兄弟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正想投奔皇军,碰上你们太好了!”
这番大忽悠消除了那个少佐的戒心,他向林永年伸出手:“我叫龟田雅治,本地区的警备司令,正在这儿搜捕美国飞行员。”
林永年装出兴奋的样子:“你们是来抓美国飞行员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这话什么意思?”龟田少佐问。
林永年说:“美国飞行员我知道!我见过他们!”
龟田大喜:“真的?在什么地方?”
“那儿。”林永年指着面前的大山:“他们逃到山里去了,一小时前我碰见过他们。”
“他们有几个人?”
“三个,其中一个好像受了伤。”
“这么说他们走不远?”
“没错。他们很疲惫,当时正坐在地上休息。”
“你能带路去抓他们吗?”龟田问。
“没问题!”林永年一口答应:“这是给我立功的机会,我求之不得呢!不过……”
“不过什么?”龟田问。
林永年为了进一步迷惑他,假装财迷:“我听说帮助皇军抓到美国飞行员,可以得到赏金?”
“是的,”龟田说:“抓一个二百大洋,三个就是六百。”
林永年一拍巴掌:“好!太好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龟田笑眯了眼,拍着他的肩膀说:“林先生,你是皇军的朋友,皇军一定会重用你的。”
他指着那个翻译官,鄙夷地说:“他的不行!胆小如鼠!我要请你作我的翻译官!”
林永年低头哈腰:“我太荣幸了!谢谢太君!谢谢太君!”
龟田当即做出安排,命手下的两个小队分头行动,他带一个小队上山,另一个小队沿海岸线搜索前进。
一场迫在眉睫的大屠杀被化解,范家庄的老百姓得救了。
林永年暗暗松了口气,但这出戏怎么演下去,他和小泥鳅如何安全脱身,这一切都是难题,只能见机行事了。
进山的路上,他和龟田边走边谈。巧合的是,他留学的城市大阪正是龟田的家乡。他大谈对大阪的美好印象,龟田当然很高兴,两个人越聊越近乎,来到山里时已经成为朋友了。
这座山和浙江境内其他的山一样,并不太高,但山峦绵延叠嶂,一眼望不到边。山上是大片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密密层层,根本没有路,他们走不多远便累得一身臭汗。
龟田少佐喘着粗气问:“林先生,你……你在哪儿见到美国飞行员的?过去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