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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舒城的父亲离开之后,岑姣没有再说话,她垂着眼,专心翻着那几张照片。
里面有她和肖舒城的合照,也有各自的单人照。
可偏偏,对于有着自己影相的照片,岑姣没有半点印象。
更准确地说,是她确信,自个儿没有拍过这些照片。
照片上的自己,无一例外穿着有碎花的旗袍。
只是黑白照上看不出那旗袍原本的颜色,照片上,岑姣的头发被盘起成了侧边的发髻,那是岑姣从没梳过的发型。
魏照看向她,“我以为,你会想要让蔡月吃点教训。”
岑姣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她挑眉看向魏照,没接话,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魏照给岑姣面前夹了一筷子菜,“你嘛,有些脾气,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过是帮着陈玉生找补了两句,你可半点好脸色没给我看。蔡月这举动,不管是不是被挑唆影响的,都是冲着取你性命来的,你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不然呢?”岑姣白了眼魏照,她吃了口面前的菜,挑挑拣拣的,“杀人犯法的。”
“这菜炒得一般,没你的手艺好。”岑姣放下了筷子,将碗一推,岔开了话题。
魏照看向岑姣,“回头动身去陈郡的时候,我把东西准备齐全,路上也叫你能尝到我的手艺。”
“只是现在呢,你受受委屈,吃点填填肚子,上了高速不见得饿了就能吃上热饭热菜了。”
岑姣这才又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了筷子,她巴拉着面前的那几片菜叶,许久才又低声道,“你说得对,我睚眦必报的,有人对我做些什么,我一定会数倍返还。”
“可我倒也不怪蔡月。”岑姣叹了一口气,她看向面前的人,眼底有些茫然,“这样说也不对,我如果不怪她,也不会不去见她了。我只是觉得……我欠肖舒城的。”
“我明知道峡谷里危险,直觉他进了山里会死,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岑姣有一次放下了筷子,她搓了搓胳膊,“是怪我吧?”岑姣的声音有些不确信,“肖舒城也好,罗芍和她的朋友也罢,都该怪我吧?”
“甚至还有陈玉生。”岑姣睫毛轻轻颤动着,“如果我没有非要和赵侍熊划清界限,也许我就会和他一起进山,在山里,我总是比他厉害些的,也许他就不会出事儿了。”
“是是是,都怪你。”魏照也放下筷子,他看向岑姣,“海平面上升,温室效应,各种极端天气里不幸去世的人都该赖到你头上。”
岑姣眼睛瞪圆,她看向面前的人,精神了些,“魏照,你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怎么胡搅蛮缠了?”魏照道,神色多了些郑重,“岑姣,如果按照你这样的想法,那么当年我队友的遭遇,也该怪我,如果我再机敏些,那个时候再果断些,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可是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有人对他们,对肖舒城,对刚刚你提到的人下手,那才是应该为他们的死亡买单的人。”魏照看着岑姣,视线一转不转,“而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些人找出来。”
岑姣看着魏照,没说话。
只是等两人沉默地吃完这顿饭,回到车上后,岑姣的情绪也好转了起来。
这几天,她时常陷入这种拧巴难以自洽的情绪中去。
可魏照说得没错,那样的情绪没有任何作用,她要做的,是别逃避,是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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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舒舒服服地靠在副驾上,她放下了手机,转头看向魏照,“川都那边说有新消息,是什么新消息?”
“他们查到了张帆和曾斯雅是认识的。”魏照道,“他们两个人是同乡——”
魏照顿了顿,他握紧了方向盘,“川都那边查过,两个人的资料显示,他们是小学,初中,高中同学。”
“他们认识?!”岑姣猛地坐直了身子。
“是,所以川都那便想要继续查,看张帆是不是因为和曾斯雅之间有什么纠葛才会动手杀人,而罗芍只是因为在现场,所以被殃及了。”
岑姣看着前方,魏照的话推翻了她之前的所有猜测。
如果张帆动手杀人是因为和曾斯雅的私人恩怨,那么是说这次的事情和肖舒城的事情无关吗?
“具体的细节,电话里说不太详细。”魏照道,“而且曾斯雅一直没有亲人去认尸,等到了川都,再仔仔细细将事情捋一遍。”
初夏,川都时常夜里下雨。
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水汽,魏照推了推在副驾上睡得有些懵的人,“先去你那儿收拾东西,这几天住我那儿吧,方便照顾你。”
岑姣有些迷迷瞪瞪的,她应了一声,只是等清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坐直了些,眯着眼往渐渐明亮起来的道路两端看,刚刚清醒过来后,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今天在我那儿歇一歇吧,有客房。”
魏照闻言应了一声,倒也没出声反对。
他连着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的确有些累得发慌。
魏照推着岑姣进了屋子。
岑姣则是踮着脚站了起来,魏照拿行李的功夫,她人已经一蹦一跳地穿过了客厅。
“你慢点儿。”魏照看着岑姣又要顾着骨裂的那条腿,又尽量放轻声音不打扰到楼下的邻居,生怕她站不稳当再给自己绊倒。
岑姣抬了抬下巴,“客房的柜子里有新的床单被子,你自己拿出来吧。”
“外面的卫生间里,柜子下面也有新的洗漱用具。”岑姣打开了走廊的灯,她回头看向魏照,难得认真地说了一句好听的,“魏照,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