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方面?”黄晶晶说。
“勇气。”马路说。
“和勇气无关。我别无选择。”黄晶晶说。
“你不留后路,这就是勇气。”马路说。
“根本就是没有后路。”黄晶晶说。
“有的。我也想像你一样,但我迈不出最后一步,我留了后路。而你却真的迈出去了。”马路说。
“我只能这么做。别无选择。”黄晶晶说。
“你本来是有选择的,你原本是可以选的。”马路说。
“已经没有了。”黄晶晶说。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呢?”马路说。
“这前面已经说过了。”黄晶晶说。
短暂的沉默。
“你找什么呢?”马路说。
“烟。咦?”黄晶晶说。
“怎么?”马路说。
“没有了。”黄晶晶说。
“不打算戒掉吗?”马路说。
“暂时不。”黄晶晶说。
“我去给你买吧。钱呢?”马路说。
“给。注意安全。”黄晶晶说。
“我可是男的。”马路笑着说。
“也一样。”黄晶晶也笑着说。
“那一会儿见咯——”马路说。
他拿上钱出去了,黄晶晶再一次走到阳台。
曾经有一次,也是在这样的夜里,不是那个人而是她出门去买吃的……算了,还想什么呢?现在都已经没有纠结的意义了。她抬起头望向夜空。
浓厚的黑夜之外有什么呢?天空尽头之处是怎样一番景象呢?必须相信会有一个结果,必须明白那个唯一的目的。不不,这好像还是不准确,这么说好像还是不够诚实,不够坦白。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没有必要继续自我欺骗、粉饰太平。一旦见到它,一旦尝过个中滋味,就不愿再离开,也无法再离开,也不能够。从此以后,独自面对无效的时间和无效的空间,置身贫瘠与荒凉,直面万物造化,直面无限的生与无尽的死。一脚踏入永恒之光,一脚踩在幻灭之河。
每一个白天和每一个夜晚,独自漫无目的游荡,感受生之喜悦与刺激、光荣与激动。要离开这荒芜之地,重回有条不紊的秩序中吗?开什么玩笑。唯有继续下去而已,别无选择。
思想是野性的。数千年来,人类明了文明,试图去驯化野性,成功了没有呢?野性与文明倒是辗转共存了下来,思想的野性既未被抹灭,思想也并未反过来为野性所彻底吞噬。在漫长的历史时间里,野性与文明是如何共存下来的呢?其中的故事必定足够精彩。
一个个体呢?属于他的时间也就只有几十年而已,是彻底让思想回归野性,还是彻底为文明所驯服?哪一种,才能快、必然导向成功?前者,有可能令生活一不可收拾,必将引迅而剧烈的燃烧消耗。后者,然则相对缓和和淡薄。
在既有的野性的思想的每一个间隙,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混入现世的日常生活,或者说,是二者相互掺杂、拓展、拉伸、延展,以试图掘更具伸缩性的空间,既那些暗藏的空间,那些隐而未现的时间的褶皱。在这无限广袤的荒原,人迹罕至,没有道路,原始的时间和大自然法则是唯一可以参照的准则。思想的老虎,释放到这片蛮荒之地,生活再也和单调无关。
“咚咚咚——”
“谁呀?”黄晶晶走到门边,问。
“我,开门——”马路说。
黄晶晶开门。
“你钥匙呢?”她说。
“刚才放你桌上,忘带了。嘿嘿嘿……你的烟。”马路说着,递来一包烟和零钱。
“非常感谢。”黄晶晶说。
“乐意为您效劳。请问现在需要为您点上吗?”马路说。
结果马路半天也没点着打火机,还是黄晶晶自己搞定的。
外面的夜更厚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