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去撞开另一辆正在高速行驶中的车,是一件极度危险且疯狂的事,一不小心,不死也半残。
他跟陆序虽然认识了十年,但他们之间往来的纽带,只有靳修臣,两人并不很熟,甚至陆序一直对他很敌视。
为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周煜林替他不值。
陆序第二次看见他的眼泪了。
第一次时,他狼狈地挪开了目光。
这次,他强迫自己正视,直勾勾地盯着周煜林看。
看着看着,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陆序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的嗓音不自觉软了:“谁为你了,自作多情,我是为了伴伴。”
周煜林知道,这个人总是嘴硬心软,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你要紧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陆序抬手抹了把额头的血:“不用,这点血只是看着吓人,你去瞅一眼那位老哥,赔他点钱吧。”
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合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周煜林点头,忙过去看那边。
车里的人一额头的血,正窝在驾驶座里瑟瑟发抖。
见有人拍打车子,他这才摇下车窗:“干、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谋杀!我要报警抓你们!”
周煜林连连道歉:“对不起,请问您伤到哪儿了吗,我们愿意赔付医药费。”
那人表情变了下:“多少都行?”
周煜林还没开口,就被人扯着胳膊一把拉开。
陆序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进了车里:“就这些。多的没有。赶紧走啊,不然我举报你酒驾,还差点撞死人,你就进去吃几年牢饭吧。”
那人立马闭上嘴巴,怂了:“算我倒霉。”
车子开走后,周煜林看向陆序,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担忧。
陆序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活动了下身体:“我没事。你不知道吧,我是个业余的赛车手,撞那一下我都控制好力道的,你看那个人的车都还能跑,这不说明我的技术牛逼?”
周煜林不说话了,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身心俱惫。
两人上了车,陆序看他穿得太单薄,把空调开高了些,又拿出毛巾,让他给伴伴擦一擦被雪打湿的毛发。
周煜林爱惜地用额头去贴伴伴,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佯装很凶地责备它:“为什么要跑出来,你一只小狗在街上,很危险知道吗?”
伴伴仰着脑袋看他一眼,又可怜巴巴地低声呜咽几下,很委屈地叼过旁边的玩具熊给他看。
周煜林愣了下,眼眶又开始发红,抱紧了伴伴:“对不起……”
小狗以为,是因为爸爸不喜欢它了,所以扔掉它最喜欢的玩具熊,才跟另一个爸爸吵架。
于是它带着自己的玩具熊,小心翼翼地躲在外面不敢回家。
车内安静一阵
陆序等周煜林情绪平复一些了,才开口问:“我刚好在这附近有套房,要不你今晚去那儿将就下?你是熟人,我给你开个公道价,180一晚。”
周煜林垂着眼,温柔地抚摸着伴伴的脑袋:“谢谢。”
谢谢陆序在他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他。
谢谢陆序,没有在他最狼狈,最难过,最疲惫的时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谢谢陆序,心思细腻,没有问他要不要回家。
车上两人都不再说话。
陆序安静地开着车,周煜林拿出手机,又开始零零碎碎地写着什么。
他最近总爱写日记,也许是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已经抓不住了。
所以他想用文字,来勉强留住、记录下那些东西,在最后消逝前的样子。
也是在告诉自己,要深刻地记住,每一道受过的伤疤。
写完后随手翻了翻前面的,周煜林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失望已经积攒了那么多。
这份感情,已经如同地震后又经历了炮。弹轰炸的房子,只徒留一片破碎的废墟。
放下手机后,周煜林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绵绵不绝的大雪,望了很久很久。
久到车子都已经停了下来,前车窗开始积起一层薄薄的雪,他仍然没动。
陆序也没叫他,只是安静地待着。两人无声的默契。
又过了好久,周煜林的嗓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但陆序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厚重的难过:
“陆序,帮我找个房子吧,离这个城市远点的。”
那个人找不到的。